“呜……”小小的、压抑的呜咽声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溢了出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连这堵破墙都欺负她！
“曦曦？怎么了？”婉嫔被那声异常的脆响和女儿的呜咽惊动，强撑着支起半个身子，焦急地望过来，就看到女儿背对着她，小肩膀一耸一耸，对着墙壁，像是在哭。
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起来，挣扎着想下床：“快过来，让娘亲看看，伤到哪儿了？”
听到娘亲虚弱而焦急的声音，云曦猛地转过身。
她用那件旧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用力之猛，把小脸蛋都擦红了，硬生生把那即将决堤的泪意给憋了回去。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娘亲已经很难受了，如果看到她哭了，一定会更难过，病也会更重的。
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新的泪水汇聚，迈步走到床边，仰起小脸，甚至还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伸出软乎乎的小手，轻轻贴在婉嫔滚烫的额头上。
“没事，娘亲，曦曦没事。”她学着大人哄孩子的语气，奶声奶气地安慰，“就是……就是墙不好吃。”
稚嫩的话语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让婉嫔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一把将女儿瘦小的身子紧紧搂进怀里，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云曦稀疏柔软的头发上。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是她无能，连累女儿在这冷宫里受苦，甚至……甚至饿到要去啃墙皮！
靠在娘亲怀里，感受着那异常的高温和剧烈的咳嗽带来的震动，云曦心里那个原本模糊的念头，如同被春雨浇灌的春笋，骤然变得清晰而坚定！
她不要在这里等死！
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娘亲死掉！
她要去给娘亲找药！找吃的！找大夫！
可是，冷宫守卫森严，那扇厚重的宫门终日紧锁，她一个三岁半的奶娃娃，要怎么出去？就算出去了，又能去哪里？
小小的脑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决绝和锐利。
她记得，前几天偷偷扒着门缝往外看的时候，听到两个路过的宫女压低声音嘀咕，说皇上……也就是那个传说中脾气暴躁、杀人如麻的暴君爹爹，今天下午会在御花园的临水亭处理政务。
爹爹……
这个词对云曦来说，陌生得像天边的云彩。
娘亲很少提起他，偶尔提及，眼神里也是她看不懂的、混杂着悲伤、眷恋和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
宫女太监们私下议论，都说他是个可怕的暴君。
但，这是她们母女唯一的希望了。他是皇帝，是这皇宫里最厉害的人，他一定有办法救娘亲！
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冰冷空气，云曦轻轻从婉嫔怀里挣脱出来。
她走到角落里那个结着薄冰的水缸边，踮起脚尖，用一片捡来的破瓦片，颤巍巍地舀起一点点冷水。
她小心翼翼地漱了漱口，把嘴里的墙灰和血沫子冲掉，冰冷的刺激让她打了个哆嗦。
然后，她重新回到床边，用那双软乎乎却带着凉意的小手，再次摸了摸婉嫔滚烫的额头，动作轻柔，带着无比的珍视。
“娘亲，”她凑到婉嫔耳边，用气音很小声却很坚定地说，“你乖乖睡觉，睡醒了，曦曦就带好吃的回来啦，还有……还有治咳嗽的甜甜水。”
婉嫔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当她是孩子气的呓语，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声音几不可闻：“好……娘亲等曦曦……”
得到这句回应，云曦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和承诺。
她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仿佛在进行一个庄严的仪式。
然后，她转过身，迈着两条小短腿，步伐异常坚定地走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无尽禁锢与绝望的冷宫大门。
门外是未知的险境，是传说中吃人的暴君。
但门内，是她奄奄一息的娘亲。
她没有退路。
哪怕那个素未谋面的爹爹，真是个会吃人的妖魔，她也要去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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