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盯着排班表上自己刚写下的名字,笔尖顿了顿,把最后一个字收得干脆。他放下笔,转身回到办公桌前,顺手把那束叫“记得”的花往旁边挪了半寸,让阳光能照到更多地方。
戒指还在花心藏着,光打在裂口上,反射出一道细线,正好落在键盘F键上。他看了两秒,抬手合上了花束外层的紫罗兰,遮住了金属的光。
电脑屏幕还亮着,停在陈建国的检验报告界面。小雨站在一旁没走,手里捏着那张打印单,指节有点发白。
“你查了几遍?”他问。
“三遍。”她说,“化验科的原始记录我调出来了,PDF文件属性显示是凌晨三点十七分上传的,但病历里写的采血时间是四点二十分,数值还对不上。”
齐砚舟点点头,打开系统日志。果然,有人用管理员权限在凌晨四点零五分修改过数据,操作IP来自外科主任办公室隔壁的终端——那是张明常用来处理文书的地方。
“CT影像呢?”
“我也查了。”小雨往前一步,指着屏幕,“两点到四点的数据被裁掉了,现在这段影像像是拼接过的,帧率不连贯。我拿去给技术员看,他说这不像设备故障,更像是人为删减后重新导出的。”
齐砚舟没说话,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病人二十四小时血压监测图。果然,在凌晨三点左右出现一次剧烈波动,收缩压冲到了210,之后又迅速回落。这个峰值如果属实,确实会增加手术风险。
但他知道问题不在这里。
真正危险的是,有人想让他以为病人正处于高危状态,逼他仓促决策。
他关掉图表,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小雨的脸。她眼睛有点红,显然是熬了夜。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半小时前。”她说,“我顺手核对术前准备清单,发现阿司匹林停药记录和病程记录不一致,就追查了一下。”
“别人不会这么仔细。”
“我爸是消防员。”她声音低了一点,“那次火灾,有个队员因为装备检查漏了一项,进不去。后来我就记住了——差一点,就是全部。”
齐砚舟看着她,没再说话。
他知道这种人最可靠。不是因为聪明,是因为心里有根线,碰到底线就会响。
他站起身,走到文件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带锁的档案袋。里面是他昨晚备份的所有原始资料,包括未修改前的CT时间戳、血液检测日志、麻醉评估表。
他把袋子放在桌上,打开,一样样摊开。
“你做的没错。”他说,“这份报告的问题不是疏忽,是陷阱。他们想让我接手一台‘高风险手术’,然后在术中出事,责任全算在我头上。”
小雨咬了下嘴唇:“是谁……”
“现在还不重要。”他打断她,“重要的是,我已经签字主刀,接下来所有流程必须由我亲自确认。任何一份文件改动,都要留痕。”
他拿起手机,拨通检验科值班电话。
“我是齐砚舟,麻烦把陈建国的所有原始数据打包加密,发我邮箱。对,全部,包括服务器底层日志。另外,从现在起,他的样本复检必须双人签字,一人是我,另一人你指定信得过的同事。”
挂了电话,他又给影像科发了条消息,要求调取原始DICOM文件,并锁定访问权限。
做完这些,他转头看向小雨。
“你刚才说技术员看出影像有问题?”
“嗯,李工,老员工了,干了十五年。”
“把他名单给我。”
“您要找证人?”
“不是找。”他说,“是保护。敢动手脚的人,下一步就会堵嘴。”
小雨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掏出小本子写下几个字,撕下来递给他。
齐砚舟接过纸条,塞进口袋。
他走回排班表前,再次确认上午九点那一栏写着自己的名字。字迹清晰,没有涂改。
这场手术他已经接下,就不能退。
而且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替他背锅。
他回到座位,打开电脑,重新调出完整的病历系统。这一次,他不再只看结果,而是逐项追踪每一条数据的录入路径。
十分钟后,他在麻醉评估表里发现了第三个异常点:病人过敏史被悄悄加上了“青霉素类药物高度敏感”,而三天前的皮试记录明明写着阴性。
这不是简单的数据篡改,是整套证据链的伪造。
目的很明确——一旦术中出现意外反应,外界第一反应就是“患者本身有过敏史,医生未充分评估”。
完美嫁祸。
他冷笑一声,截图保存,标注时间与操作账号,另存为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证据备份_06”。
然后他点开医院内部通讯系统,新建一条群发消息,收件人是手术室、麻醉科、护理组相关成员。
内容很简单:
【明日九点,陈建国动脉瘤夹闭术,请全体术前团队于八点十五分参加术前会议,议题:病情通报与风险预案。主刀:齐砚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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