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更深的寒意,来自刚才骤然冒头的念头。吴砚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往后一靠,却觉得背脊发凉,仿佛正被一双无形的眼睛注视着。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影,指尖微微颤抖:“如果他能修改记忆、认知……是不是也能修改其他东西?”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疯狂缠绕住他的思绪。比如他的“全知之眼”,这份能力是真的自然觉醒,还是被“设定”的?比如他在赌石坊的那些奇遇,是巧合,还是被刻意安排的?甚至……他与许柠的初遇,相识、相爱,会不会也是对方笔下的情节?
吴砚不敢再想下去,可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在恐惧的荒原上肆意狂奔。如果存在这样的能力,能随意篡改记忆、修改已发生的事,那所谓的因果、命运,甚至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不是都能被轻易改写?他们这些自以为掌握了超凡力量的人,所经历的一切、所珍视的一切,会不会只是别人随手书写又能随时涂改的文字?
茶几上的水果渐渐失去了光泽,甜香也消散在微凉的空气里。吴砚攥着木牌的手越来越紧,符文的凉意几乎要嵌进肉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而那座城西的破道观,就是通往真相的唯一入口——只是他不知道,门后等待他的,是答案,还是更深的深渊。
夜色渐深,整座城市陷入沉睡,唯有吴砚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映着他凝重而茫然的脸,以及掌心那块泛着冷光的木牌。
夜色更浓了,窗外的静谧变得粘稠而压抑。吴砚攥着木牌,只觉得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冻得心脏都在发颤。他看着身边一脸担忧的许柠,忽然抬手将她揽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必须去,不仅是为了弄清老道士的目的,更是为了守住这来之不易的温暖,守住他害怕被轻易篡改的一切。
10月15日清晨,秋雾如乳脂般黏在车窗上,吴砚驾着奥迪A6L往城西疾驰。车载导航在“城西废弃厂区”的路牌旁骤然失灵,屏幕跳成一片雪花。
他凭着老道士给的模糊介绍,拐进一条被车轮碾出深辙的泥泞小路,轮胎溅起的泥水甩在护板上噼啪作响。约莫十分钟后,浓雾中骤然浮现出一座破道观,像一头蛰伏在晨雾里的古兽,凭空出现在视野尽头。
道观的“破”是肉眼可见的荒芜:山门是两扇脱尽了漆的木门,边缘被虫蛀得坑坑洼洼,木门上甚至还长着几个小蘑菇,门楣上“灵官殿”的牌匾裂着一道深可及骨的缝,边角的油漆卷成焦黑的碎片,风一吹簌簌往下掉;院墙塌了大半,断砖碎瓦间长满半人高的杂草,露出里面翻涌的黄土;院子中央的青铜香炉积着指节厚的灰,蛛网在炉耳间结得密密麻麻,却唯独炉沿处有几道新鲜的香灰印,细得像线,显然不久前刚有人添过香。道观的木屋透着浓重的岁月痕迹,木梁上的缠枝莲雕花被风雨侵蚀得只剩模糊轮廓,檐角却细心地钉了块亮闪闪的新铁皮,挡住漏雨的缝隙——这破败与规整的矛盾,反倒让道观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厚重。
吴砚刚迈过门槛,一股无形的压力突然如潮水般撞来。那压力绝非寻常重物压迫,更像无数根肉眼难见的细针,顺着毛孔往骨血里钻,刺得他皮肤发麻。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眉心的“全知之眼”骤然亮起,淡蓝色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在视野里疯狂跳动、交织,瞬间勾勒出一幅令人胆寒的图景——
无数道色泽各异的光晕在道观每一寸空间里流转,粗如水桶的金色光带沿着屋梁盘旋,形成密不透风的穹顶;银灰色的细纹如蛛网般缠满墙壁、地面甚至供桌的缝隙,连香炉里的香灰都被淡紫色的纹路包裹;更深处,还有几缕近乎透明的流光在殿柱间游走,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细微的涟漪。这些光晕与纹路彼此嵌套、层层叠叠,少说得有上百种,每一道都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却没有一道能被全知之眼识别品级——数据流在光晕旁疯狂闪烁“未知”“未知”,仿佛面对的是超越认知极限的存在。
“【空间禁制·凡俗隔绝】【能量排斥·超凡者预警】【记忆屏蔽·信息干扰】【灵压威慑·心神禁锢】……”一连串陌生符文在视野里炸开,赤的、金的、黑的,每一个符文都像烧红的烙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吴砚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下一秒,无数杂乱无章的信息便如决堤的洪水般冲进脑海:有远古的雷鸣声、道经的晦涩经文、法器碰撞的锐响,还有无数模糊的画面在眼前闪回——披甲的神将、燃烧的符纸、翻涌的云雾,甚至还有细碎的低语在耳旁盘旋,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诉说,却没有一句能听清。
他的意识瞬间被搅成一团乱麻,眼前的道观开始扭曲、旋转,破败的木门在视野里变成巍峨的山门,塌损的院墙化作云雾缭绕的山壁。明明身处不足半亩的院落,却生出站在万丈悬崖下的渺小感,那无数阵法禁制散发出的威严,比他见过的任何超凡者都要恐怖,让他本能地想要跪拜,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敬畏。他下意识握紧拳头,体内的超凡力量刚想运转抵抗,那压力就猛地加重,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人浑浑噩噩,只剩最后一丝本能在支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