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并非来自“遗忘坟场”的绝对零度，而是源于“雨燕”此刻的骨髓深处。林薇意识碎片那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的警告，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余波震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不要……完全融合……钥……是……陷阱……】
【……蓝图……不全……缺失……最终……条款……】
【……他们……要的……不是控制……是……取代……】
“取代”？
这个词像一把冰锥，刺穿了他对“牧羊人”所展示蓝图抱有的最后一丝侥幸。他猛地睁开眼，瞳孔中倒映着主控台上那依旧流转着诱人光辉的“安全协议”蓝图，却只觉得那每一条光路都像是毒蛇的信子。他迅速切断了刚刚建立的、极其不稳定的广域感知连接，那股被放大后感知到的、来自“夜鹰”追兵的隐约敌意，以及林薇警告带来的彻骨寒意，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掩饰脸上无法控制的震惊与恐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大脑飞速运转：林薇的警告是真的吗？如果蓝图是陷阱，缺失的“最终条款”是什么？“取代”又意味着什么？是“牧羊人”个人的野心，还是她所代表的GURC“归零派”乃至其背后更庞大势力的终极目的？
他不敢细想，但一股前所未有的警惕和决绝，如同坚冰般迅速覆盖了他的内心。他不能再相信“牧羊人”提供的任何信息。他必须靠自己，靠脑中这个可能是陷阱本身的“钥”，以及林薇用最后力量传递的线索，找出真正的生路。
【……找到……真正的……‘寂静之墙’……入口……在……心里……】
在心里？这又是什么隐喻？
“怎么样？感知到什么了吗？”“牧羊人”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雨燕”的脸，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出信息。
“雨燕”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已努力恢复了之前的疲惫和一丝“尝试后”的困惑与虚弱。“范围……很模糊。”他沙哑地开口，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坟场的干扰太强了……只能隐约感觉到一些……死寂的能量残留，还有……很远的地方，好像有……不稳定的空间波动？可能是残骸碰撞吧。”
他隐瞒了最关键的信息——感知到的追兵和林薇的警告。
“牧羊人”微微蹙眉，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也没有立刻质疑。她更关心的是“雨燕”对蓝图的反应：“共鸣波的释放本身呢？能稳定控制吗？这对我们下一步行动至关重要。”
“很难。” “雨燕”摇头，露出恰到好处的挫败感，“烙印的响应很不稳定，像是……有它自己的‘意志’。” 他故意用了一个模糊且略带危险的词，既符合事实，又能试探“牧羊人”的反应。
果然，“牧羊人”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但很快被掩饰过去。“意志？有意思。看来这个‘升华版’的共鸣器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你需要更多时间熟悉和尝试控制它。”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鼓励，但“雨燕”却听出了其中隐含的、将她视为“实验体”的冰冷意味。
“旅秣”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冷哼一声：“熟悉？在这种鬼地方？等着能源耗尽变成干尸吗？当务之急是找到实实在在的补给！”他将话题拉回最现实的生存问题，也是对“牧羊人”不断将焦点引向“雨燕”和“钥”的间接抗议。
“旅秣说得对。”“雨燕”顺势接话，试图将主动权拉回一些，“既然广域感知暂时效果不佳，不如集中剩余能源，对附近几个看起来结构最完整的残骸进行深度扫描，重点寻找可能可用的能源核心或物资仓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牧羊人”看了看两人，又瞥了一眼能源读数，知道这是当前无法回避的现实。她权衡片刻，点了点头：“可以。就按‘雨燕’之前提供的、感觉有能源反应的两个坐标优先扫描。但‘雨燕’，你需要继续尝试与‘钥’沟通，尤其是关于那个‘安全卸载’协议的可能性。这是我们最终的保险。”
她的让步带着明确的条件，依旧将“雨燕”牢牢绑定在“实验”的核心。
短暂的共识达成，但舰桥内的气氛并未缓和，反而因为各怀鬼胎而更加微妙。扫描程序启动，有限的能源被注入传感器，对准坟场深处两个巨大的、疑似主力舰动力舱段的残骸。
等待扫描结果的过程异常煎熬。每个人都沉默着，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和生命维持系统的喘息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和资源的枯竭。
“雨燕”假装闭目养神，实则全部心神都沉入意识深处，小心翼翼地避开“牧羊人”可能监控的方向，再次尝试连接那根与林薇意识残响沟通的“弦”。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广域感知，而是将全部意念集中，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轻轻“叩问”着那段警告信息背后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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