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没有号角,没有送行,只有死寂般的肃穆。“潜影号”如同一只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方舟”基地隐蔽的船坞,没入外部永恒的人造黑夜,旋即启动隐形模式,向着太阳系外缘那片被称为“回声”深渊的死亡空域驶去。
舰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驾驶舱内,由“牧羊人”绝对掌控的外勤小队成员面无表情地操作着仪器,他们是冰冷的工具,只执行命令,不带疑问。客舱中,“雨燕”和“旅鸫”被限制在指定区域,透过舷窗,只能看到远方稀疏的星光和逐渐逼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更加深邃的黑暗——那是“回声”深渊的边界。
林薇所在的“静滞方舟”监护舱被牢牢固定在舰体核心区域,多重能量屏障隔绝内外,只有密密麻麻的传感器线路将她的生命数据实时传递到主控台和一个“雨燕”权限内的分屏上。她如同沉睡的公主,被封存在水晶棺中,却是这次远征最脆弱也最关键的钥匙。
那个代号“夜鹰”的、拥有否决权的“特殊观察员”的存在,像一片无形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没有任何通讯,没有指示,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透过远程链接注视着一切。这种沉默的监视,比直接的威胁更令人不安。
“雨燕”紧盯着分屏上林薇平稳的生理数据和那个幽蓝印记的稳定微光,心中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真正的风暴,在进入“回声”之后才会开始。
航行初期相对平稳。飞船沿着“雨燕”提供的、经过“牧羊人”团队反复校验的航线,谨慎地避开已知的重力异常区和GURC的巡逻网络。
“雨燕”利用有限的权限,持续监测着飞船外部环境数据和“静滞方舟”的读数。他注意到,随着距离“回声”深渊越来越近,空间背景辐射读数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波动,这种波动模式……与他之前从林薇潜意识中破解出的、关于“墙”入口的频率特征,存在某种难以言喻的谐调性。仿佛深渊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共鸣腔,正在发出低语。
同时,他隐秘地检测到舰内通讯网络中,存在一个高度加密、流量极低却持续不断的后台数据流,源头指向一个被多重防火墙保护的独立终端——那很可能就是“夜鹰”的监控链接。这个链接不仅接收数据,似乎……也在向飞船导航系统注入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航向修正参数!
“夜鹰”在暗中引导航线?!“雨燕”心中警铃大作。这个观察员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监督!
他将这个发现悄无声息地传递给“旅鸫”。“旅鸫”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默默加强了对舰体结构、逃生舱和武器存放点的暗中侦查。
“牧羊人”表面上依旧冷静,指挥若定,但“雨燕”敏锐地察觉到,她在听取导航汇报时,眼神会短暂地停留在某个副屏的加密数据流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她显然也知晓“夜鹰”的存在,并在与之进行某种无声的博弈。
这种脆弱的、互相猜忌的平衡,在飞船正式跨越“回声”深渊的引力边界时,被彻底打破。
一进入深渊区域,所有的常规物理规则仿佛都变得暧昧不清。舷窗外的星空扭曲、拉伸,如同透过晃动的水面观看。传感器读数疯狂跳动,时空曲率出现难以解释的涟漪。飞船开始轻微地震动,引擎发出过载的嗡鸣,仿佛在粘稠的介质中艰难前行。
最令人不安的是声音。一种低沉、持续、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嗡鸣声开始出现,如同亿万只蜜蜂在脑海深处振翅,又像是某种巨大存在缓慢而沉重的呼吸。这就是“回声”之名的由来?
“稳定舰体!过滤神经干扰波!” “牧羊人”的声音通过舰内通讯传来,依旧镇定,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雨燕”看到,分屏上代表林薇深层潜意识的脑波读数,开始出现剧烈的、同步的波动!那嗡鸣声在与她产生共鸣!她眉心的幽蓝印记亮度也产生了细微的、有节奏的变化,仿佛在回应着深渊的呼唤!
“导航系统受到强烈干扰!惯性指引失效!星图定位飘移!”驾驶员报告,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切换至备用导航模式,使用‘雨燕’提供的坐标频谱进行三角定位!” “牧羊人”下令。
飞船开始依靠“雨燕”破解出的、与“寂静之墙”入口关联的能量签名进行导航。这种方式极其冒险,如同在雷暴中依靠微弱的灯塔光芒航行。
突然,飞船猛地剧烈颠簸!舷窗外,一片原本虚无的空间骤然扭曲,形成一个短暂的、散发着幽暗光芒的空间裂隙!裂隙中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眼睛一闪而过!
“规避!紧急规避!”警报声刺耳响起!
飞船险之又险地擦着裂隙边缘掠过,舰体装甲与紊乱的空间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几乎在同一时刻,“雨燕”的分屏上,林薇的脑波读数爆发出一阵极其尖锐的峰值!她身体在“静滞方舟”中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心的印记爆发出刺目的蓝光!一股强大而冰冷的意志波动,顺着连接通道,短暂地从地底深处穿透无尽空间,扫过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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