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碑人的话语,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死寂的石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在林薇近乎停滞的心跳上。选择?湮灭,或是踏入万死无生之局?这根本不是选择,而是通往同一终点的两条绝路,一条是立刻的死亡,另一条是缓慢而痛苦的湮灭。
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守碑人冰冷的指尖,落在那具布满裂痕的水晶棺椁上,落在陈昊那张苍白到透明、眉心疤痕如同死亡烙印的脸上时,一种近乎本能的、超越恐惧与绝望的力量,从她心核最深处那缕将熄的火星中迸发出来。
唤醒他!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哪怕代价是魂飞魄散,她也必须尝试!眼睁睁看着他在那冰冷的装置中彻底消散,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无法承受。这不仅仅是承诺,更是她穿越地狱、挣扎至今唯一的、不容玷污的意义!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无法成言,但那双被痛苦和血丝浸透的眼中,迸发出的决绝光芒,已然给出了答案。她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点了点头。
守碑人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深不见底的眼底,似乎有某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深邃。
“如你所愿。”
他指尖那点凝练的白色光点骤然亮起,不再是温和的生机,而是散发出一种剥离情感、直指本源的、近乎法则般的冰冷威严。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如电,猛地点向林薇的眉心!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将灵魂硬生生撕裂剥离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林薇的每一寸意识!她感觉自己的心神、意志、乃至那缕微弱的初火,都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抽离了残破的躯壳,被压缩、凝聚成一点微不足道、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乳白色光粒——那是她全部存在的精华,是她意识的具现,是通往未知深渊的唯一船票!
而在她“眼前”,守碑人另一只手同时结出一个更加繁复、充满不祥气息的暗色法印,印向了水晶棺椁中陈昊的眉心!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混乱、充满了痛苦、暴戾以及一丝微弱挣扎意识的暗紫色能量流,被强行抽取出一缕,与林薇所化的乳白光粒,在守碑人双手之间那点白色光点的强行糅合下,扭曲地缠绕在一起!
乳白与暗紫交织,纯净与污秽共存,希望与绝望碰撞!两种截然相反、本应互相湮灭的力量,在守碑人那超越理解的伟力下,被强行铸成了一道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断的、横跨现实与灵魂的脆弱桥梁——一座通往疯狂与毁灭深渊的独木桥!
“以此‘心印’为引,以汝初火为灯,踏过此‘魂桥’,寻其散逸之灵光,点燃它,或可唤醒沉寂之心。然切记……”守碑人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林薇被压缩的意识核心,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汝所见之一切,皆为其心象所化,亦为‘种子’侵蚀之投影。沉沦其中,则万劫不复。初火熄,则汝亡,彼亦彻底归于虚无。”
话音未落,林薇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推!
天旋地转!光怪陆离!
仿佛跌入了一个由破碎记忆、扭曲情感和疯狂低语构成的、没有尽头的漩涡!不再是石殿的冰冷与死寂,而是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暗的混沌!黑暗中,漂浮着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碎片——阳光下的图书馆书架、镜厅崩塌的惨白碎片、守夜人基地冰冷的金属墙壁、福伯染血的笑容、秦婆最后的叮嘱、荒原上诡异的紫瘴、还有……她自己浑身是血、绝望呐喊的脸庞……
这些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疯狂切割着她的意识,同时,一股冰冷、贪婪、充满无尽恶意的意念,如同无处不在的毒雾,从四面八方向她渗透而来,试图污染、吞噬她这唯一的光点!
“滚开!”林薇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咆哮,她拼命凝聚着那缕作为灯塔的初火。乳白色的光晕在黑暗中顽强闪烁,将靠近的恶意暂时逼退,但光芒照耀的范围极其有限,不过身周尺许,更远处是令人窒息的、蠕动的深暗。她能感觉到,魂桥的另一端,陈昊那缕被污染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这片混沌的极深处飘摇,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这就是陈昊现在的内心世界?被“种子”侵蚀、折磨成的样子?一片充斥着痛苦、恐惧和绝望的废墟?
她必须前进!在那缕微弱的联系彻底断绝前,找到他!
她沿着那脆弱魂桥传来的、微乎其微的牵引感,在这片意识的混沌黑暗中艰难跋涉。每“前进”一步,都如同在冰冷的沥青中挣扎,无数的负面情绪和扭曲记忆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试图将她同化。初火的光芒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她看到了更多可怕的景象:陈昊被无数阴影触手缠绕撕扯;他跪在无尽的尸山血海中无声哭泣;他化身狰狞的怪物,摧毁着一切……这些都是“种子”放大他内心恐惧和痛苦后形成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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