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如期而至。
银盘般的满月高悬天际,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将天文台白色的圆顶染上一层诡异的银霜。万籁俱寂,连风声都仿佛被这极致的静谧所吞噬。子时将近,山林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感。
林薇站在天文台紧闭的大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让她因紧张而颤抖的手指稍微稳定了一些。她紧了紧背包,里面装着准备好的所有物品:无光之墨、碎玛瑙、冥灵草粉末、秦婆的木杖,以及贴身收藏的映心镜碎片和那块至关重要的暗红晶石。
守夜人没有出现。或许,他本就只打算做一个指引者,又或者,他隐藏在更深的暗处观察。无论如何,这条路,只能她自己走下去。
她推开虚掩的门,踏入那片熟悉的、充满尘埃与铁锈味的黑暗。月光透过穹顶玻璃,在中央的圆形基座周围投下一圈惨白的光晕,如同舞台的聚光灯。那面巨大的“观星镜”斜倚在基座上,镜面倒映着满月,散发出幽幽的、非自然的微光。
就是这里了。
没有犹豫的时间。林薇走到基座旁,放下背包,开始行动。她先用随身携带的清水清洁地面,然后拿出那瓶“无光之墨”。墨水浓稠如夜,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她屏息凝神,凭借记忆中反复演练了无数次的图案,用一支特制的毛笔,蘸取墨水,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绘制“定魂阵”。
阵法线条繁复而古老,每一笔都蕴含着奇异的力量波动。随着阵法的逐渐成型,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温度悄然下降。胸口的暗红晶石传来轻微的共鸣震动,映心镜碎片则散发出抵御般的寒意。
当最后一笔落下,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复杂黑色法阵完整呈现。阵法线条在月光下并不反光,反而像是通往深渊的入口,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接下来,她将碎玛瑙放置在代表“稳固”的阵眼,将冥灵草粉末撒在象征“通灵”的节点。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块暗红晶石—— “心核碎片”,郑重地放置在阵法最中心,那个代表“本源”的位置。
晶石落位的瞬间,整个阵法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黑色的线条流动起来,散发出微弱的暗红色光晕,与晶石本身的光芒交相辉映。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阵法中心传来,拉扯着林薇的精神。
时辰已到,子时三刻!
林薇咬破自己的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她将滴血的手指,按向阵法中心、暗红晶石的上方虚空,同时,另一只手紧紧握住秦婆的木杖,杖底顿地,心中默念守夜人告知的那段拗口而古老的启动咒文:
“以血为引,溯本追源;以心为镜,照见虚妄;定魂安魄,通幽达明……开!”
咒文落下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却震撼灵魂的嗡鸣以阵法为中心爆发!地上的“无光之墨”线条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暗红晶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红色光芒,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整个天文台内部狂风大作,灰尘弥漫!穹顶的“观星镜”镜面剧烈波动,其中的月影扭曲、拉长,最终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旋转的银色旋涡!
林薇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猛地从身体里扯出,投向那面观星镜中的旋涡!剧痛和眩晕感瞬间淹没了她!
眼前一黑,随即是无尽的坠落感。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已是永恒。她“睁开”了眼,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混沌雾气。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声音,没有实体,只有她孤零零的“意识”在漂浮。
这里就是陈昊的意识空间?一片荒芜的废墟?
她尝试移动,意念一动,周围的雾气便随之流动。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呼唤着陈昊的名字,但声音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死寂,令人绝望的死寂。
突然,前方的雾气中,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她奋力向那边“游”去。靠近了,才发现那是一片破碎的、如同镜子般的碎片,悬浮在雾气中。碎片里,映照出一幅画面——年幼的陈昊和一个笑容温婉的小女孩(陈静)在花园里追逐嬉戏,阳光明媚,充满欢声笑语。但画面边缘,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西装的高大身影(陈景明)静静地站着,眼神冰冷。
是记忆碎片!
林薇心中一动,继续寻找。很快,她发现了更多这样的碎片。有的碎片里,是陈昊刻苦学习的场景;有的是他获得荣誉时腼腆的笑容;但更多的碎片,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陈景明严厉的训斥、空荡冰冷的豪宅、深夜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的孤独身影……还有一块特别巨大的碎片,里面是旧图书馆那场火灾的冲天火光,以及陈静最后那个绝望而悲伤的回眸。
这些记忆碎片,如同星辰般散落在混沌中,构成了陈昊过去的轨迹。但大多数碎片都黯淡无光,甚至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破碎。唯有少数几片,散发着微弱但温暖的光芒,其中一片,赫然映照着她与陈昊初次在图书馆相遇时,他那个略带惊讶和欣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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