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望加锡港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况。
七艘巍峨如山的明军战舰排成单纵阵,以“破浪号”为首,缓缓驶入港湾。初升的朝阳将舰体新刷的黑漆照得发亮,侧舷整齐的炮窗闪烁着金属冷光,主桅顶端那面长三丈、宽一丈八尺的明黄龙旗在海风中猎猎招展,几乎遮蔽了小半个天空。
码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不止是华商和本地居民,连许多原本停泊在港内的阿拉伯商船、印度商船,都派出了代表登岸观礼。苏丹阿劳丁率领主要大臣和贵族,在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上就座,每个人都面色肃然,甚至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震撼。
“太大了……”不少人喃喃道,“比葡萄牙最大的‘圣卡塔琳娜号’还要大一圈。”
哈吉·奥马尔用单筒望远镜仔细打量着“破浪号”独特的舰艏设计——那里有一门可以旋转的巨型重炮,炮管长度几乎是普通舰炮的两倍。“那是首炮,据说能打出三里之外,专用于远距离轰击敌舰舵楼或水线。”
说话间,舰队已驶至港中最佳锚位。随着陈献一声令下,七舰同时下锚,动作整齐划一。随即,侧舷炮窗依次打开,黑洞洞的炮口缓缓伸出——这不是战斗姿态,而是一种力量展示。
“鸣礼炮——二十一响!”传令兵挥动旗语。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在海湾内回荡,白烟从炮口升腾,形成一片壮观的烟云。二十一响,这是迎接国宾的最高礼节。每一声炮响,都让观礼台上望加锡贵族们的眼皮跳一下——这既是礼炮,更是威慑。
炮声停歇后,陈献率主要军官乘小艇登岸。他一身崭新的绯色麒麟武官袍,外罩鱼鳞软甲,腰悬御赐宝剑,步伐沉稳地走向观礼台。
“大明南洋特遣舰队提督、都督佥事陈献,奉皇帝陛下旨意,率王师南下,宣慰友邦,护持商道。”陈献声音洪亮,拱手行礼,“途经贵国,得苏丹陛下盛情接待,谨代我朝皇帝陛下,致以谢意!”
苏丹阿劳丁连忙起身还礼,态度比之前接见周振邦时又恭敬了几分:“天朝舰队威武雄壮,真乃海上长城!小王能迎王师入港,实乃望加锡之幸。请将军入座!”
接下来是繁琐而庄重的外交仪式:呈递国书副本、交换礼物、宣读友好通商意愿文书……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仪式间隙,周振邦悄悄来到陈献身旁,低声道:“陈提督,顾先生的人已联系上,有要事禀报。”
陈献微微颔首。午后,在临时理事处密室内,陈献见到了顾云卿派来的信使——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操着闽南口音的中年商人,代号“银鱼”。
“提督大人,顾大人有密信。”银鱼从怀中掏出一个蜡封的小竹筒。
陈献破开蜡封,抽出薄如蝉翼的绢纸,上面是顾云卿清秀的字迹:
“陈公台鉴:西班牙舰队三日前已抵安汶岛以北三十里海域,其司令门多萨与葡萄牙德那地总督卡斯特罗会面,貌合神离。据内线报,门多萨以‘联合巡逻防范明军’为名,已获准率两舰进入班达海中部。其真实意图,或欲趁葡人不备,抢占安汶或德那地外围岛屿。另,蒂多雷苏丹已收下火铳,承诺若西、葡交恶,将趁机起事。公率大军至,威慑已足。下一步或可分兵:主力驻望加锡,保持压力;派一至二舰东进班达海‘例行巡逻’,若遇西舰挑衅,可相机行事。切记:首战须胜,须以最小代价获最大战果,以定南洋人心。知名不具。”
陈献看完,将绢纸凑近烛火焚毁,沉思片刻,问银鱼:“西班牙那两艘进入班达海的战舰,具体情况可知?”
“一艘是‘圣菲利佩号’,装备四十门炮的主力战舰;另一艘是‘圣安娜号’,三十二门炮的巡航舰。”银鱼如数家珍,“门多萨本人坐镇‘圣菲利佩号’。此人勇悍好斗,但性情急躁,轻视东方人。顾大人判断,若遇我单舰或小舰队,他极可能主动挑衅,以‘试探实力’为名行劫掠之实。”
“好。”陈献眼中闪过锐光,“传我将令:明日,‘靖波’、‘安澜’二舰出港,以‘勘测水文、熟悉航道’为名,向东进入班达海海域。‘靖波’号舰长孙靖,我另有机密指令予他。”
五月十二,班达海中部,晴空万里。
“靖波号”与“安澜号”呈一前一后的搜索队形,以六节航速向东偏南航行。这是格物院根据顾云卿提供的海图标注出的、西班牙舰只最可能出现的航线区域。
孙靖站在“靖波号”艉楼,举着单筒望远镜,仔细扫视着海平线。他是个三十出头的壮实汉子,脸膛黝黑,眼神锐利如鹰。出发前陈献给他的指令很明确:“若遇西舰挑衅,可自卫还击,务必战而胜之。但不可追击过远,亦不可先开火。此战目的有三:一探西舰虚实,二扬我军威,三若有可能,俘其一舰,拷问情报。”
“舰长!十一点方向,发现帆影!”桅盘了望手高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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