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整三天,淅淅沥沥的,把院子里的青苔泡得发亮。吴邪靠在窗边剥橘子,指尖沾着橙黄的汁水,看张起灵蹲在廊下修那把老藤椅。
藤椅是前阵子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腿松了,扶手上的藤条也断了几根。张起灵拿着细藤条慢悠悠地缠,雨丝落在他发梢,他也不擦,只顾着把藤条在榫卯接口处绕出均匀的圈。
“别修了,”吴邪把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含糊道,“回头再买个新的,这破椅子快散架了。”
张起灵头也没抬,指尖灵巧地打了个结:“还能用。”
吴邪笑了。这人就这样,对“能用”的东西有种近乎执拗的珍惜。去年冬天吴邪随口说一句“这搪瓷杯漏了”,转天就见张起灵拿着焊锡在炉上烤,硬是把那道裂缝补得严丝合缝,现在还摆在灶台上盛盐巴。
他起身走到廊下,蹲在张起灵旁边看。雨珠顺着廊檐滴下来,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水花。张起灵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着藤条时,指腹会轻轻蹭过那些磨得发亮的老藤,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
“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了?”吴邪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胖爷在海南开海鲜排档,天天数钱数到手软;小花在香港搞艺术展,报纸上都印他照片了。就咱俩,窝在这小院子里修椅子、烤橘子,跟俩老头似的。”
张起灵接过橘子,慢慢嚼着,忽然伸手,把吴邪额前被雨打湿的碎发别到耳后。他手心带着藤条的糙意,蹭得吴邪耳朵发烫。
“不好?”
“好,怎么不好。”吴邪笑着躲开,“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以前总觉得日子得轰轰烈烈,现在才发现,能安安稳稳剥个橘子,看你修椅子,比什么都强。”
张起灵修完最后一根藤条,把藤椅往廊里挪了挪,避开飘进来的雨丝。他拍了拍椅面,示意吴邪坐。
吴邪刚坐下,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王盟举着把大伞,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
“老板!胖爷让我给您送点东西!”王盟嗓门大,雨里听着更显热闹,“海南空运来的芒果,胖爷说您肯定爱吃!”
吴邪笑着起身迎上去:“这么大雨还跑一趟,快进来。”
王盟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放,搓着手嘿嘿笑:“胖爷说了,这芒果得趁新鲜吃,放不得。对了老板,店里新到了批陈皮,我给您带了点,您俩泡着喝,祛湿。”
他一边说一边掏东西,从包里摸出个纸包,里面是晒干的陈皮,还带着股清苦的香气。吴邪刚要道谢,就见王盟盯着廊下的藤椅直咂嘴:“张爷手艺真好!这椅子修得跟新的一样!”
张起灵正往灶房走,闻言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径直去烧水泡茶了。
吴邪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转头对王盟说:“你张爷啊,以前在斗里,能用一根铁丝开三道机关锁,修把椅子算什么。”
王盟眼睛亮了:“真的?老板您再讲讲呗!我总听胖爷说以前的事,听得我心痒痒!”
“想听啊?”吴邪拖了把椅子坐下,“那得从十年前说起……”
雨声敲着窗棂,像天然的背景音。吴邪讲起蛇沼的泥沼,阴山古楼的密道,还有云顶天宫的雪。他说张起灵当年背着他在雪地里跑,说他手指被青铜镜划破时,血珠滴在雪地上,红得像团火;说他失忆时抱着吴邪给的饼干,眼神干净得像个孩子。
王盟听得眼睛都不眨,手里的茶杯凉了都没察觉。张起灵端着茶过来时,正听见吴邪说:“……那时候我总觉得,这人跟冰山似的,后来才知道,他的温柔都藏在骨子里。就像这把藤椅,看着旧,修一修,比新的还舒服。”
张起灵把茶放在王盟面前,指尖在吴邪头顶轻轻敲了敲,像是在说“少胡说”。吴邪仰头冲他笑,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雨还亮。
王盟走的时候,雨小了些。张起灵撑着伞送他到门口,王盟回头看了眼院里,忽然说:“张爷,老板这几年胖了点,气色也好了,以前总看着累,现在倒像个……像个福相满满的人了。”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把伞往王盟那边倾了倾,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屋。
吴邪正趴在桌上看相册,见他进来,招手让他过去:“你看这张,记得不?在巴乃,你刚从湖里出来,头发上还挂着水草,胖爷抓拍的。”
照片上的张起灵穿着湿透的衬衫,眼神有点懵,嘴角却微微扬着。吴邪用手指戳了戳照片上的水草:“当时我还笑你像落汤鸡,你还记得你怎么回我的不?”
张起灵凑过去,目光落在照片上,喉结动了动:“记得。”
“你说……”吴邪故意拖长声音,“你说‘再笑,就把你扔湖里’。”他学着张起灵的语气,粗着嗓子说,说完自己先笑倒在桌上。
张起灵看着他笑,眼底的温柔像化了的糖,慢慢漾开。他伸手,把吴邪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脸颊,温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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