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老槐树不知何时开了花,细碎的白瓣子落了一地,踩上去软乎乎的,像铺了层雪。吴邪蹲在树下捡槐花,指尖沾着点嫩黄的花蕊,鼻尖绕着清甜的香——这味道总让他想起小时候,奶奶用槐花拌面粉蒸菜窝窝,蒸笼掀开时,白汽裹着香扑满脸庞。
“天真,你搁那跟花较劲呢?”胖子端着个大瓷盆从厨房出来,盆里泡着刚买的小龙虾,“赶紧搭把手,这玩意儿得剪虾线,费老劲了。”
吴邪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花瓣:“刚瞅着花掉得厉害,捡点晒成干,泡水喝。”他往厨房走,路过堂屋时,瞥见张起灵正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眉头微蹙。
“小哥,看啥呢?”吴邪凑过去,才发现那是张老照片——黑白的,边角卷了毛边,上面站着三个半大的孩子,穿的确良衬衫,其中一个高个男孩背着个军绿色书包,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年轻时的张起灵。
“昨天收拾储藏室找到的。”张起灵的声音很轻,指尖划过照片边缘,“齐羽的。”
吴邪心里一动。齐羽这名字像根细针,总在不经意间刺一下记忆——西沙海底墓的镜像,疗养院的空病床,还有那些模糊的、属于“另一个自己”的碎片。他接过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1984年夏,与小哥、阿宁于西湖边”。
“阿宁?”吴邪愣了愣,“这时候她还没进裘德考公司吧?”
“嗯,”张起灵点头,“那时候她跟着齐羽爹跑船,常来杭州。”他顿了顿,补充道,“照片里背书包的是齐羽,旁边扎马尾的是阿宁,另一个……”
吴邪凑近看,照片最左边的孩子穿着件小褂子,手里攥着根冰棍,嘴角沾着点白,眉眼活脱脱是缩小版的自己。他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话:“吴家与齐家,本是一根藤上的瓜。”
“这孩子……”吴邪的指尖有点发颤,“是我爸?”
张起灵没说话,从照片底下抽出封信,信封上的邮票已经泛黄,邮戳是1985年的。吴邪拆开信,信纸薄得像蝉翼,字迹却很有力,是齐羽的笔锋:
“吴邪吾侄(原谅我这么叫,你爹总说你像极了小时候的他):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已不在。西湖底的事你大概已知晓,那些水柏枝养的不是‘茧’,是‘忆’——人最难忘的执念会被根系缠住,化成影子困在里面。我爹当年为了护这秘密,把自己的影子锁在了地宫,我守了三十年,也快撑不住了。
你手里的铜鱼钥匙,另一半在阿宁那。她后来入了裘家,怕是早忘了当年在西湖边钓龙虾的日子,但你记住,她手里的钥匙刻着‘归’字,你这把刻着‘来’,合在一起,才能彻底封死地宫。
别怨你爹当年瞒你,他怕你卷进来。但有些债,躲不过的。就像那棵老槐树,根扎在土里,枝桠总要往天上长。
对了,你小时候偷摘我家槐花,被蜜蜂蛰了哭鼻子,你爹还骂你‘没出息’——这事我记了一辈子。
齐羽 绝笔”
信纸末尾沾着点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吴邪捏着信纸的手在抖,耳边突然响起奶奶的话:“你三岁那年,有个戴眼镜的叔叔总来送槐花蜜,说你爹小时候最爱这口。”
“原来……是他。”吴邪喉头发紧,抬头时看见张起灵正望着院门口,那里站着个穿黑风衣的女人,手里捏着个铜鱼形状的吊坠,正是阿宁。
她比记忆中老了些,眼角有了细纹,但眼神依旧锐利,看见吴邪手里的照片,突然笑了笑:“这张照片,我也有一张,就是边角烂得不成样了。”她走进来,槐花落在她的风衣上,“齐羽去世前给我寄了封信,说钥匙在你这。”
吴邪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吊坠果然刻着个“归”字,与自己那把“来”字钥匙合在一起,刚好是完整的鱼形。
“地宫不是封死了吗?”胖子端着剥好的小龙虾出来,嘴里还叼着根蒜,“咋还需要钥匙?”
“封死的是‘影’,没封‘根’。”阿宁从包里掏出张地图,摊在八仙桌上,“齐羽在信里说,水柏枝的主根扎在龙井村的山底下,不挖出来,迟早还会蔓延。”她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这是主根的位置,离这儿二十里地。”
张起灵突然起身,往储藏室走,回来时手里多了把工兵铲——还是当年在蛇沼用的那把,木柄磨得发亮。吴邪看着他肩上的铲柄,突然想起齐羽信里的话:“根扎在土里,枝桠总要往天上长。”
“啥时候动身?”吴邪把信折好放进内袋,指尖触到奶奶留的槐花蜜罐子,冰凉的瓷面让他定了定神。
“明天一早。”阿宁收起地图,“龙井村那边我熟,有个老茶农是齐羽的朋友,能给咱们带路。”她顿了顿,看向吴邪,“你爹当年总说,你跟他一样,看着软,骨头里带着劲。”
吴邪笑了笑,没接话。傍晚的阳光透过槐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张起灵正蹲在树下捡槐花,黑金古刀靠在树干上,刀鞘上的花纹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胖子在厨房喊“龙虾好了”,阿宁的手机响了,是她女儿打来的,奶声奶气地问“妈妈啥时候回家吃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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