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封没说话。
他看向窗外,雪还在落,把客栈的屋顶盖成了一片白。
冷风从窗户纸的破洞里灌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差点灭了。
“赵刚快进城了。”他说,“你准备准备,别让他看出问题,我不想麻烦。”
武仙师点点头。
他站起身,往门口走。
灰布衫扫过地上的烛油,没沾半点,冷风灌进来,吹得他的头发晃了晃。
走到门口时,他停了停,回头看了一眼玄尘封,玄尘封此刻正看着桌上的烛火,眼神里满是深沉。
“放心吧,师兄。凡人,终究是凡人。”武仙师低声说,推开门,走了出去。
雪落在他的肩上,刚沾到就化了,像他从未在这里待过一样。
客栈里,烛火还在晃。
玄尘封拿起那杯劣酒,又喝了一口。
酸味在嘴里散开,他却笑了——笑的莫名。
“凡人?或许吧。可有时候,凡人的心思,比修仙者还狠,凡人的执念,比修仙者还深。”
他拿起桌上的烛台,吹灭了烛火。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雪光,透过破洞,照进来一点微弱的亮。
冷风从窗户纸的破洞里灌进来,吹得桌上的茶杯晃了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碎片散在地上,像极了这座京城的未来——看似完整,实则早被打碎了。
赵刚的队伍,在第二日清晨到了皇城外。
马蹄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声音传得很远,像无数只手在敲打着大地。
黑旗在风里飘着,旗面上的“赵”字,在雪地里,刺眼。
队伍里的兵卒,都穿着黑色的盔甲,甲片上的雪还没化,冷得像冰,他们手里的长枪,枪尖磨得发亮。
赵刚坐在马车上。
他换了件红色的袍子,料子是最好的云锦,上面绣着暗纹,在雪光里泛着光。
腰间系着玉带,玉带上挂着那枚武仙师给的玉符,温温的,贴在皮肤上。
他掀着车帘,看着远处的京城城墙——那城墙是用青石砌的,高得能遮住半边天,石头缝里还嵌着暗红的痕迹。
赵烈带着一众手下也在队伍后方跟着,他望着皇城,眼神很淡,没有自家兄长当皇帝的喜悦。
“陛下,到皇宫了。”护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赵刚放下车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红袍,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皇宫的大门开着,里面的台阶上,站着武仙师和玄尘封,他们还是穿着灰布衫和白袍,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两个旁观者。
“仙师。”赵刚对着武仙师和玄尘封拱了拱手,声音里带着恭敬,还有点讨好,“多谢仙师帮忙,赵某才能顺利进京城。”
武仙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神里的轻蔑一闪而过。
玄尘封站在旁边,看都没看赵刚一眼。
赵刚没在意他们的态度,他的目光落在皇宫深处的金銮殿上——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那里的龙椅,是他想坐了几十年的位置。
他迈开脚步,往金銮殿走去,脚步很快,带着急切,红袍在风里飘着,像一团火。
金銮殿里,贺明还瘫在龙椅上,肩膀上的血已经凝固了,结成了黑痂。
他看到赵刚走进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却没力气说话,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赵刚走到龙椅前,看着贺明,笑了笑:“陛下,别来无恙啊。这龙椅,你坐了这么久,也该让给我了。”
贺明的眼睛瞪得大,嘴里“嗬嗬”声更大,像是在骂他,又像是在求饶。
赵刚没理他,抬了抬手,示意护卫把贺明拖下去。
护卫上前,架起贺明,往外拖,贺明的身体在地上蹭着,留下一道血痕,像条死狗。
赵刚转身,坐在龙椅上。龙椅很软,却带着一股冷意。
他又摸了摸椅背上的金龙,鳞片冰凉,却让他心里一阵火热。
他抬头,看着殿外的雪,看着殿内的护卫,看着站在门口的武仙师和玄尘封,赵刚忽然大笑起来。
笑声在金銮殿里荡来荡去,像狼嚎,又像鬼哭。
“我赵刚!赵刚!!终于当上皇帝了!”他大喊着,声音里带着激动,还有点疯狂。
赵刚的笑声撞在金銮殿的梁柱上,碎成无数片,混着殿外的风雪声,听得人心里发寒。
他扶着龙椅的扶手站起身,红袍下摆扫过地上的血痂,留下一道淡红的印子,却像没看见似的,只盯着殿外飘落的雪,眼底的疯狂还没褪去,又添了层睥睨。
“仙师留步。”赵刚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带着刚染上的帝王气。
武仙师的脚步顿住,没回头,身上的衣裳在殿门口的风里晃了晃,像片要落的雪。玄尘封站在他身侧,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袖口,仿佛殿内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赵某能有今日,全靠二位仙师鼎力相助。”赵刚往前走了两步,玉带在腰间叮当作响。
“待大年初一赵某登基后,赵某定以国礼相待,仙师所需的东西,只要大赵有,仙师尽管开口。”
武仙师嗤笑一声,声音尖细如裂帛:“陛下有心了。”
这声“陛下”说得轻飘,没半点敬意,反倒像在嘲讽。
玄尘封终于抬眼,目光扫过赵刚,像在看一件随时可弃的旧物,随后继续向外走去,白袍灰衫很快消失在风雪里。
赵刚盯着他们的背影,眼底的热慢慢冷下来,像烧过的炭,只剩点红烬。
他转过身,看向殿内的护卫和原有的宫人,声音陡然转厉:“都愣着干什么?!”
众人浑身一震,连忙低下头。
“今日,腊月二十一,初一之前,把这里收拾妥当。”赵刚目光扫过这满是血迹的皇宫。
“还有,传朕旨意,各州府需在登基当日来贺,迟到者,按抗旨论!”赵刚的声音继续传出。
“遵旨!”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里满是惶恐,却又藏着点攀附新主的急切。
很快,皇城活了过来。
工匠扛着漆桶跑,漆味混着雪味,呛得人咳;宫娥捧着宫灯走,红绸被风吹得飘,像血;护卫拿铁铲刮血迹,铁器蹭金砖的声,比雪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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