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藏在山坳里,只有十几间土房子,屋顶盖着茅草,有些已经塌了一半。
村口有个石磨,磨盘上长满了青苔,看样子很久没人用了。
沈夜牵着小夜走进去,村里静悄悄的,连狗叫都没有。
他走到一间没塌的房子前,敲了敲门,没人应;再敲另一间,还是没声。
静的可怕。
最后,在村尾的小屋前,沈夜看见了人。
一个老太太坐在门槛上,手里捏着根针线,线轴空了,针上没线。
她就那么坐着,盯着远处的山,山尖隐在云里,一动不动。
沈夜走近时,老太太没回头。
她的头发全白了,像蒙了层霜,贴在头皮上。
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草屑,皮肤干得像老树皮。
直到沈夜站定,她才慢慢转过头,眼睛里没光,像两潭死水。
“找水?”老太太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
沈夜停下脚步,摸了摸小夜的鬃毛,让自己的声音放软,说道:“不是。”
老太太没再问,又转回头去看山。
针在她手里转了个圈,又停下。
沈夜他看见屋檐下挂着的破篮子,里面只有几个干瘪的红薯。土墙上的犁头锈得掉渣,灶房烟囱里的烟,淡得几乎看不见。
他牵着小夜,悄悄退了出去。
走出山坳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轻得被风吹走,没留下一点痕迹。
接下来三天,沈夜走得很快。
白天赶路,晚上就找棵大树,生堆火。小夜很乖,会自己啃路边的草,沈夜去山里找野味时,它就趴在火堆边等。
第八天清晨,沈夜遇见了第一个小镇。
镇口竖着块木牌,上面写着“李家镇”,字被雨水泡得发肿。镇里只有一条街,两边的铺子开了一半,门板上的漆掉得一块一块。
看起来还不如断云镇。
沈夜再次牵着小夜走进去。
看见卖盐的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盹,算盘珠子散在一边。
缝衣服的妇人坐在门口,手里的针线走得慢,布料是粗麻布,颜色发灰。路边的孩子光着脚,追着一只蜻蜓跑,笑声很脆,却没什么力气。
沈夜没上前。
他靠在街角的老槐树下,看着来往的人。有人挑着担子,担子里是刚挖的野菜;有人背着布包,包角磨得发亮。没人腰间挂刀,没人走路时脚下带风。
这里,估计也没人能帮自己。
他牵着小夜,再次悄悄离开。
走了没多远,听见身后传来孩子的喊声:“娘,那个叔叔好奇怪!”妇人的声音接过来:“别乱看,赶紧回家煮野菜。”
第九天午后,沈夜又看到了第二个小镇。
比李家镇还小,只有三家铺子。
沈夜和小夜在镇外的土坡上坐了半个时辰,看着镇里的人来来往往。
最后,他牵起小夜,继续往前走,没有进镇。
第十天下午,风忽然软了。
空气中多了水汽,带着河泥的腥气。
沈夜抬头,看见前方出现一条河,河水清清的,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
河上有座木桥,桥上的人来来往往,担子、篮子、小孩的笑声,混在一起,像一锅刚烧开的水。
桥那头,看起来是个大镇。
镇口的老槐树,目测那树干最少要两个人才能抱住,枝叶铺得像伞,树下坐着几个老头,手里摇着蒲扇,慢悠悠地说话。
几个孩子围着树跑,手里拿着糖人,笑声能飘出半里地。
沈夜停下脚步,手心有些发紧。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那挑着担子的货郎,担子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儿,拨浪鼓“咚咚”响;穿着绸子衣裳的妇人,手里牵着丫鬟,裙摆扫过青石板路,没带起一点灰;扛着锄头的农夫,脸上带着汗,肩上的毛巾湿了一大片,却笑着跟人打招呼。
小夜也有些不安,甩了甩尾巴,往沈夜身边靠了靠,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别怕。”沈夜摸了摸它的头,指尖能感觉到它的体温。
他深吸一口气,牵着小夜,慢慢往镇里走。
青石板路踩上去“咯吱”响,比泥路舒服多了。
两旁的房子大多是青砖瓦房,门口挂着幌子。红布做的“酒”字幌子,随风飘着,能闻到里面飘出的酒香;画着布匹的“布”字幌子,颜色鲜亮;还有画着药葫芦的“药”字幌子,飘着淡淡的药味。
沈夜的目光,落在那些“药”字幌子上。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爹娘还在的时候。有次他发烧,烧得说胡话,爹娘背着他去村里的“先生”家。
先生不是教书的,是懂草药的人,家里摆着好多药罐,罐子里装着草根、树皮。
先生拿了些草根,放在瓦罐里煮,水开后飘出苦香,他喝了两碗,烧就退了。
那时爹娘说,先生懂身体里的事。
在他身体里的“气”,也是身体里的事。
沈夜打定主意,找医馆。
他牵着小夜,顺着青石板路走。
路过一家茶馆时,里面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洪亮得能穿透门板:“话说那侠客夜闯王府,手中长剑映着月光,一剑下去,竟将那王府的铁门劈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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