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呵斥与求饶声,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林逸刚刚因找到货源而升腾起的些许热望。
是博文!绝不会错!
那个声音,混杂着市井的油滑与骨子里的倔强,曾在他前世的无数个深夜,与他举杯畅谈,也曾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发出绝望的嘶吼。如今,这声音带着年轻的青涩和窘迫,清晰地穿透旅社薄薄的窗玻璃,砸在他的心上。
林逸的目光飞快扫过床上那个装着三十个FBT元件的背包,又投向楼下那一触即发的冲突。一边是他重生后孤注一掷的启动资金,一边是前世为他赴死的兄弟正在受人欺凌。
没有丝毫犹豫。
他一把抓起背包,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护住救命稻草,随后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了房门,沿着狭窄陡峭的楼梯冲了下去。
“虎哥!再宽限两天!就两天!等我找到活儿,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博文的声音带着急切,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试图在气势汹汹的包围中争取一丝空间。
那个被称作“虎哥”、戴着粗金链的壮汉,嗤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博文的衣领:“宽限?老子宽限你几次了?啊?五百块!利滚利现在八百了!今天拿不出钱,卸你一条胳膊抵债!”
他身后的几个马仔跟着起哄,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博文的脸因愤怒和屈辱涨得通红,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但看着对方人多势众,硬拼只是自寻死路。
就在虎哥扬起手,作势要打的时候——
“他的钱,我替他还!”
一个冷静,甚至带着几分少年清亮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打破了巷子里的喧嚣。
所有人都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运动服、背着个大背包的少年,站在旅社门口的台阶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他看起来比博文还要年轻几分,身形单薄,但站姿却有一种奇异的稳定感,眼神里没有丝毫怯懦。
博文也愣住了,他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搜刮遍记忆,也找不出任何相关的信息。
虎哥上下打量着林逸,尤其是他怀里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背包,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更多的是不屑:“你?毛都没长齐,替他还钱?八百块!你拿得出来吗?”
林逸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径直走到博文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他侧头,深深地看了博文一眼。这张年轻的脸庞,还没有经历后世的风霜,眼神里有着未被磨灭的锐气,也带着底层挣扎的疲惫。这一刻,跨越了生死的重逢,让林逸鼻腔发酸,但他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我现在身上没有八百块。”林逸转向虎哥,语气依旧平稳。
“妈的,耍我?”虎哥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但是,”林逸话锋一转,拍了拍怀里的背包,“我这里有一批货,半个小时内,会有人来用一千块买走。等交易完成,我立刻还你八百。多出来的两百,算作利息和给虎哥你赔罪的茶钱。”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千块?半个小时内?这小子吹牛也不打草稿?
博文更是急了,他压低声音对林逸说:“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不关你的事,你快走!他们不好惹!”
林逸却仿佛没听见,只是看着虎哥,眼神坦诚,甚至带着一丝商人的精明:“虎哥,你是求财,不是求气。卸他一条胳膊,你除了惹上官司,一分钱拿不到。等半个小时,你稳拿八百,还有两百额外进账。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虎哥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林逸。这个少年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他怀里抱着的到底是什么货,能这么值钱?而且,他笃定半小时内有人来买?
混迹江湖多年的直觉告诉虎哥,这少年不像是在说谎。更重要的是,林逸给出的条件确实让他心动。八百块本金收回,还白得两百,这比预想的结果好太多了。
“小子,你最好别耍花样。”虎哥松开了揪着博文衣领的手,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子就等你半个小时。时间一到,要是没人来,或者钱不够……”他阴冷的目光扫过林逸和博文,“后果你们清楚。”
压力,瞬间全部转移到了林逸身上。
博文焦急地看着林逸,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担忧。林逸却只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便抱着背包,靠墙站着,闭上眼睛,仿佛在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巷子里的气氛诡异而沉闷。虎哥和他的手下虎视眈眈,博文坐立不安,唯有林逸,看似平静,实则耳朵一直竖着,捕捉着巷口传来的每一个脚步声。
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的计划,他的重生优势,他与博文的命运,都系于那个素未谋面的“王工”身上。
终于,在过去了二十多分钟,虎哥已经开始不耐烦地看表时,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戴着眼镜、神色匆匆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巷口,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了旅社的招牌,又看了看巷子里这诡异的一群人,犹豫着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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