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乡间小路上颠簸着,进了柳树湾村。
村里人看见蔡梅那一身笔挺的公安制服,都稀奇地围过来看,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孙大成没理会那些目光,径直把车赶到从西头的一间土坯房,那就是蔡梅的家。
一个干瘦的老头卷着裤管腿上还沾着泥巴,显然是刚收工的样子,虽然他有病,但是他还是坚持着上工,干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当他看清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那个身影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闺女,嘴唇哆嗦着,一双浑浊的老眼一下子就湿了。
“梅……梅子?”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爹!”蔡梅应了一声,眼泪也涌了上来。她快步走过去,扶住老父亲的胳膊。
老蔡头浑身都在抖,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想摸摸女儿的脸,又怕自己手脏,在满是补丁的衣襟上使劲搓了半天,才颤巍巍地碰了碰女儿的胳膊。
“回来……回来了就好……”
父女俩抱头痛哭,把这些年积攒的思念和担忧,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孙大成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泛酸。他牵着马,想悄悄离开,把这重逢的时刻留给他们父女。
“大成!别走!”
老蔡头却发现了他,连忙喊住。
“多亏你把俺家梅子送回来!快,进屋喝口水!”
蔡梅也擦干眼泪,拉着孙大成:“教官,你不能走,进屋坐。”
孙大成拗不过,只好跟着进了屋。屋里陈设简单得可怜,一张土炕,一张破桌子,两把掉了漆的板凳,墙壁被烟火熏得发黑。
“我弟呢?”
蔡梅环顾了一圈,没看到弟弟的身影。
“你弟在镇上念书呢!”
一提起儿子,老蔡头脸上有了光彩。
“多亏了大成!玉霞老师在学校不是分了间宿舍吗?你弟就住那儿,吃住都不用操心。大成隔三差五就给送粮食送菜,比我这个亲爹还上心!要不是他,你弟哪能安安稳稳念上书!”
蔡梅听着,望向孙大成的目光里,感激又深了一层。她知道教官一直在帮衬着她们这些穷苦出身的学员,却没想到他做得这么细,这么周全。
这份恩情,已经不是一句“谢谢”能还得清的了。
正说着话,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就先到了:“蔡梅!是蔡梅回来了吗?”
话音未落,大队书记尹其怀就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他把自行车往墙上一靠,也顾不上跟老蔡头打招呼,一把拉住蔡梅的胳膊,急切地问:“梅子,你见着俺家桃花没?她咋样了?在部队好不好?”
“尹书记,你别急。”
蔡梅笑着说道。
“桃花好着呢!她现在是部队医院的护士长,立了二等功,可出息了!”
“护士长?二等功?”尹其怀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反复念叨着这两个词,激动得脸都涨红了,眼眶里也闪着泪花。
“好!好!俺的闺女,有出息!可这死丫头,咋就不捎一封信回来?”
村里人听说老蔡家的闺女当大官回来了,也都凑过来看热闹,不大的小院子很快就挤满了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蔡梅外面的事,尹其怀则拉着她问个不停,全是关于女儿桃花的细节。
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孙大成觉得自己站在这儿有点多余。他跟老蔡头打了声招呼,把马车缰绳交给一个相熟的村民,让他帮忙把马车还给大队部,
自己则悄悄地从人群后头退了出去,转身回了柳树湾。
他还有队里的事要忙,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太阳落山,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孙大成拖着一身疲惫从队里回来,肩膀上还扛着一把锄头。
刚走到自家那歪歪扭扭的柴门前,就看见一个人影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是蔡梅。
她换下了一身制服,穿着件干净的布衫,短发在晚风里微微飘动,正微笑着看着他。
“教官,我等你半天了。”
“你咋来了?”
孙大成有些意外。
“去我家吃饭,我爹让我来请你,今天我下厨!”
蔡梅的语气不容拒绝。
孙大成想了想,队里分给他的口粮还有富余,一个人吃也简单。既然是老蔡头的心意,他便没有拒绝,放下锄头,跟着蔡梅往蔡家庄走去。
到了蔡家,那张破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全是瓜,冬瓜,南瓜,还有山芋。
桌子正中间,放着一只豁了口的大碗,里面是炖得烂熟的腊肉,香气扑鼻。孙大成一看就愣住了,这几样菜,跟那年大年三十,蔡梅家的饭菜一模一样。
老蔡头的嘴巴从坐上桌就没停过。他端着酒杯,脸喝得红扑扑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大成啊,俺爷俩能有今天,全靠你!当初要不是收了大丫去那个什么女子护院队,我们早饿死在路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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