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团练窝着一肚子的火,从屋里走了出来。
没吃到嘴的羊肉,还惹了一身骚。
那股子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黏糊糊的,带着一股让他极度烦躁的腥气。
他气急败坏地推开房门,正撞上踉跄着扑过来的王玉霞。
“又是一个美人!”
张团练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眼前的女人,虽然穿着朴素的布衣,脸上也没有涂脂抹粉,但那份惊慌失措下更显楚楚动人的风韵,那份为人妻母才有的成熟饱满,比起刚才那个刚烈的小丫头,和那个风骚的柳姨娘,都更多了三分味道。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猛地窜进了他的脑子。
他娘的,这黄仁贵老东西,真是艳福不浅!把这么多漂亮女人都藏在家里!
凭什么?
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棺材瓤子,凭什么霸占这么多美人?
他张团练,手握枪杆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道还不如一个土财主?
一个更加贪婪,更加恶毒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他要把这个院子里的女人,全部变成他自己的!
他要把这个院子里的财产,全部占为己有!
“我们走!”张团练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的弟兄们吼道,“这破村子的税,不收了!真他娘的扫兴!”
他看都没看黄仁贵一眼,大步流星地就往院子外走,那辆破旧的军用卡车,很快就发动起来,轰隆隆地卷着尘土,消失在了村口的夜色里。
黄仁贵愣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走了?
这瘟神就这么走了?
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走了好!走了好啊!
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虽然死了一个丫鬟,但能把这群活阎王送走,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明天的说辞。
就对村民们说,在他黄大善人的苦苦劝说之下,张团练深明大义,被他的仁心所感化,决定免了柳树湾的保甲税和壮丁税!
如此一来,他不仅毫发无损,还能在村里落下个天大的好名声!
死一个丫鬟,换来这么大的好处,这笔买卖,简直太值了!
黄仁贵脸上的惊恐,慢慢变成了一丝得意的冷笑。
王玉霞没有理会院子里的任何人。
她像一具失了魂的木偶,冲进了那间已经变成屠宰场的屋子。
小翠就倒在门后。
她的眼睛还睁着,直勾勾地望着西院的方向,仿佛还在等着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她的喉咙上,插着一把剪刀,鲜血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
身上,还有三个狰狞的弹孔。
“啊——!”
王玉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我早该料到……我早该料到会是这样的下场!都怨我!都怨我啊!”
她一边哭,一边用头去撞冰冷的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她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天真!
她竟然还幻想着,黄仁贵会顾念着孙大成的面子,不敢把事情做绝。
她错了。
错得离谱!
在黄仁贵眼里,人命算什么?
小翠,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拿来交换利益的工具!
今天可以送给张团练,明天,是不是就可以把她王玉霞,送给李团练,王团练?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她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哭了许久,王玉霞的眼泪,流干了。
她慢慢地站起身,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半分柔弱和悲伤,只剩下死一般的冰冷和刻骨的仇恨。
她走到床边,一把扯下那张还算干净的床单,小心翼翼地,将小翠那已经冰冷的身体,包裹了起来。
小翠从十二岁就跟着她,名为下人,实为姐妹。
这个仇,她记下了!
村外的土路上。
军用卡车开出几里地后,猛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黑暗中。
“都下来!”
张团练从车上跳了下来,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狰狞。
“把军装都给老子脱了!用黑布把脸蒙上!”
五个士兵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脱下那身皮,露出了里面的破旧褂子,又从怀里掏出黑布,将自己的脸蒙得严严实实。
转眼间,一群党国官兵,就变成了一伙杀气腾腾的蒙面土匪。
“今天晚上,咱们发笔横财!”张团练晃了晃手里的枪,压低了声音,像一头准备扑食的野狼,“黄家大院,金条,大洋,还有女人,全都是咱们的!”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被黑暗中一双冰冷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孙大成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潜伏在不远处的土坡后面。
他看着那群人脱下军装,蒙上脸,又悄无声息地朝着柳树湾的方向摸了回去。
他瞬间就明白了。
黑吃黑!
孙大成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动。
他就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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