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自己那个不知所踪的哥哥，孙大来。
以前，他最怕的，就是哥哥万一哪天回来了，却连家门都找不到。
现在，好了。
家还在！
不，是比以前更好，更气派的家，就立在这里！
孙大成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胸口直冲上脑门。
他一个七尺高的汉子，一个在死人堆里爬出来都没掉过一滴泪的兵，此刻，却再也忍不住，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
他伸出那双沾满淤泥、粗糙不堪的手，颤抖着，抚上了那扇冰冷的木门。
然后，他用力地，推开了它。
“吱呀——”
院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全都是崭新的。
屋里的地面，都用青砖铺得平平整整。
他走进正屋，那个被他从废墟里刨出来的破木箱，正端端正正地摆在堂屋的桌子上。
一些没有被腐烂的老家具，也被擦拭干净，整齐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一切，都好像没变。
一切，却又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份恩情……
太大了！
大到他根本就承受不起！
欣喜和激动过后，一股沉甸甸的压力，猛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份人情，怕是要用命来还了。
……
走出屋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孙大成关上院门，正准备回黄家大院，继续当他的长工。
忽然，隔壁翠花嫂子家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是二狗子的声音。
尖锐，刻薄，像是淬了毒。
“你个骚娘们！老子跟你说话，你他娘的装哑巴是不是！”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是二狗子更加恶毒的咒骂。
“自从那个姓孙的野男人搬走，你他娘的魂就跟着他一起走了！怎么着？嫌弃老子了？看不上老子了？”
“我告诉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金贵东西？不过是老子花钱买回来的一个玩意儿！”
“在床上跟个死鱼一样，让老子碰一下，就跟要了你的命似的！怎么，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白脸？想着他那身蛮力气？”
“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货！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张！”
那些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像一把把脏刀子，捅进孙大成的耳朵里。
翠花嫂子……
那个给他送来新衣服，又送来新鞋的善良女人……
孙大成握着铁锹的手，猛地攥紧了。
自从他搬走之后，二狗子对翠花嫂子的态度，就越来越恶劣。
这些事，他有所耳闻，却一直忍着。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插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只会让翠花嫂子的处境更难。
可是今天，他忍不了了！
那股积压在心里的怨火，那份在饭桌上受到的羞辱，那份在河边被村民指点的憋屈，那份刚刚收下新房的沉重……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翠花嫂子是因为他，才受的这份罪！
二狗子的每一句咒骂，都像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
“我让你骚！我让你惦记野男人！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婆娘！”
屋里，又传来二狗子疯狂的咆哮，和女人压抑的哭泣声。
孙大成胸中的那团火，轰然爆炸！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扔掉手里的铁锹，大步流星地冲到隔壁门口。
那扇薄薄的木门，根本拦不住他滔天的怒火。
“砰——！”
一声巨响！
他抬起腿，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脚踹在了门板上！
木屑四溅，门栓崩断！
整扇大门，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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