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靖王府主院的内室却暖意融融。
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窗外的严寒。
谢承霄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手里拿着一块温热的湿布巾,正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床上昏睡之人苍白的面颊和纤细的手臂。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日冷硬形象全然不符的小心翼翼。
床上躺着的,正是昏迷了整整两个月的林星瑶。
太子因政务繁忙,且需避嫌,不便长期照料,谢承霄便不顾流言蜚语,直接将人接回了自己的靖王府,安置在自己的卧房内,亲自照料。
而他本人,则在卧房的外间临时搭了一张榻,日夜守候。
“瑶瑶,”谢承霄一边擦拭,一边低声絮语,声音因连日辛劳而有些沙哑。
“外头又下雪了,今年的雪特别大。后园那几株老梅倒是开得正好,我今早去看,枝头都压了厚厚一层雪,花却更显精神了。我折了几支开得最盛的,给你插在窗边的瓶子里了,你闻得到香味吗?”
他顿了顿,看着林星瑶毫无生气的睡颜,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却仍继续说着。
“等你醒了,要是精神好,我扶你到窗边看看?若是怕冷,就在屋里看也一样……”
他每日都会这样跟她说话,说些琐碎的日常,仿佛她只是在安睡,随时都会醒来回应他。
这两个月,他几乎放下了所有军务和刑狱的差事,全都丢给了副将和下属,整日守在府里,朝中也渐渐有了风言风语。
此刻,王府高高的院墙外,几个缩着脖子揣着手路过的官员,正低声议论着。
“瞧见没?靖王府这马车,又是去太医院请陈太医的!这都第几回了?”
“唉,谁说不是呢!为了个琴师,还是个昏迷不醒的,咱们这位战功赫赫的靖王殿下,可是连军营和诏狱都不怎么去了!真是……”
“英雄气短,英雄气短啊!听说那林姑娘就安置在王爷自己的寝殿里,王爷自个儿睡在外间守着!这……成何体统啊!”
“可不是嘛!往日里多么杀伐果断的一个人,如今竟被迷了心窍似的……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我欺啊!”
这些议论,谢承霄并非不知,但他全然不在乎。
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床上这个不知何时能醒过来的人。
就在这时,一直呼吸平稳的林星瑶,胸口突然剧烈起伏起来,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额头上瞬间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瑶瑶!”
谢承霄脸色骤变,手中的布巾“啪”地掉在地上。
他猛地握住林星瑶冰凉的手,触手一片湿冷。
他探向她的脉搏,只觉得那跳动快得吓人,杂乱无章。
“瑶瑶!你怎么了?别吓我!瑶瑶!”
他朝着外面厉声吼道,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来人!快!传陈太医!立刻!”
门外侍卫应声飞奔而去。
谢承霄心急如焚,紧紧握着林星瑶的手,声音颤抖着。
“瑶瑶!坚持住!你不能有事!听到没有!你答应过要一直陪着我的!”
他眼眶泛红,这两个月来强压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忽然,在他绝望的注视下,林星瑶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然后,那双紧闭了两个月之久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茫然地望向床顶的帷幔……
谢承霄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瑶……瑶瑶?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看看我,我是谢承霄!”
他几乎不敢置信。
林星瑶的眼神初时一片空洞和迷茫。
我没死?
她有一些恍惚。
我不是替十五岁的谢承渊挡了毒针死在他怀里了吗?
那冰冷的触感,生命流逝的感觉,少年太子滚烫的眼泪和绝望的哭喊……
一切都那么真实。
剧烈的头痛袭来,让她蹙紧了眉头。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床边那个一脸焦急、胡子拉碴、面容憔悴沧桑了许多的男人。
谢承霄?
她有些不确定。
是这个……对我百依百顺十九岁的靖王谢承霄?
不是那个在花园里对我吼、冷着脸把我赶走的、十五岁的黑脸怪?
时空交错的混乱感让她头晕目眩。
“瑶瑶?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谢承霄见她眼神聚焦,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俯身,伸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和后背,帮她慢慢坐起来,拿过柔软的靠枕垫在她身后。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却闪烁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声音都带着颤音。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饿不饿?想吃什么?我马上让人去准备!”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显得语无伦次。
林星瑶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努力了几次,才发出嘶哑微弱的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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