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之内,是另一番天地。不同于外墙的冷硬,内里亭台楼阁隐约可见,显是家资巨富之户,但此刻无人有暇欣赏。巡逻守卫的脚步声、灯笼晃动的光影,如同无形的罗网,在渐深的暮色中层层收紧。
陈远与沈青璃甫一落地,便紧贴墙根阴影,屏息凝神。方才墙外炸糕香气带来的片刻松弛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入虎穴的极致警惕。
【环境监测:威胁等级高,多处生命信号移动,建议隐匿行进】
【直播弹幕:卧槽进来了!好紧张!】
【弹幕:这院子也太大了吧,怎么找?】
【弹幕:刚才的炸糕看饿了,殿下欠我一个炸糕!】
一队护卫按着腰刀,从不远处的月亮门洞后转出,步伐整齐,目光如炬。陈远一把拉住沈青璃的手腕,两人迅速矮身,藏入一旁一丛茂密的芭蕉树下,叶片堪堪遮住身形。护卫队毫无察觉,从他们身前不远处走过,脚步声渐远。
两人松了口气,却不敢大意。沈青璃轻轻挣开陈远的手,指尖微热,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找到线索所在。”
陈远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这宅邸太大,屋舍众多,盲目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正当他思索之际,又一阵脚步声从另一条廊道传来,且更显杂乱,似乎不止一队人。
“快!那边再搜搜!大人有令,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有人低声呼喝。
追兵来得太快!恐怕是那山羊胡考官已然察觉,或者匠选场那边的“意外”终究引起了怀疑。
前有巡逻,后有追兵,他们被夹在了一条狭长的廊道与一堵粉墙之间,眼看就要暴露。
危急关头,陈远目光瞥见廊道尽头有一扇虚掩着的侧门,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小的匾额,字迹古朴,借着远处灯笼微弱的光,依稀可见“萃古斋”三字,门内似乎别有洞天,隐约有灯光透出,却并非护卫巡逻的路线。
“这边!”陈远当机立断,拉着沈青璃再次疾奔,如同两道轻烟,在那队搜索的护卫转进廊道的最后一刻,闪身挤入了那扇侧门,随即反手将门轻轻掩上,只留一道极细的缝隙观察外界。
门外,脚步声和呵斥声渐近,又渐渐远去,似乎并未发现这处僻静的所在。
两人这才有机会打量身处之地。这是一间不大的店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土腥气和颜料的味道。店内四壁皆是多宝格,上面密密麻麻、却又井然有序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泥塑作品。
借着柜台上一盏豆大的油灯光芒,可见那些泥人栩栩如生,色彩鲜明。有披甲执锐的将军,怒目圆睁,威风凛凛;有拈花微笑的仕女,衣袂飘飘,姿态婀娜;有嬉戏玩闹的孩童,憨态可掬,活灵活现;还有各式戏文里的人物,生旦净末丑,无一不精,无一不妙。每一尊泥人都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细节之处,甚至能看清衣纹的褶皱和表情的细微变化。
【系统扫描:检测到大量手工艺制品。材质分析:黏土、矿物颜料、少量纤维增强材料。】
【艺术价值评估:技法精湛,造型生动,具有极高民俗艺术价值。】
【弹幕:哇!是泥人张!非物质文化遗产!】
【弹幕:这手艺绝了!比现代手办精致多了!】
店铺最里面,一个穿着深色布衣、头发花白、精神却十分矍铄的老者,正就着灯光,全神贯注地对付着手心里的一小团软泥。他手指粗短,却异常灵巧,搓、捏、揉、刻,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短短片刻功夫,一个抱着鲤鱼的笑呵呵的胖娃娃雏形便已在他指尖诞生,惟妙惟肖。
这显然便是津门有名的“泥人张”作坊了。想必这宅邸的主人附庸风雅,或是家中有女眷喜好此物,特允了这手艺人在此设了一处小铺。
老者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刚刚闯入的两位不速之客恍若未觉。
陈远与沈青璃交换了一个眼神。外面搜查未停,此时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这店铺虽小,却暂时提供了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那老匠人——泥人张——终于完成了胖娃娃的最后一道刻痕,满意地端详了一下,这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陈远和沈青璃,并无多少惊讶之色,仿佛见惯了各种人等。
“二位,是想请尊泥人?”老人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目光在陈远和沈青璃身上扫过,尤其在沈青璃虽作男装却难掩清丽的轮廓上微微停留了一瞬。
陈远心念电转,立刻顺势接话,压下微微气喘,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自然:“正是。久闻张师傅大名,技艺超群,特来定制两尊人像把玩。”他一边说,一边看似随意地挪动脚步,用身体挡住了门缝,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沈青璃也立刻领会了陈远的意图,配合地站定,目光落在那些精美的泥人上,作出欣赏状,袖中的手却依旧微微握紧,保持着随时可以拔剑的警惕。
泥人张闻言,浑浊却精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承蒙看得起。要捏什么样的?照着二位的样子捏,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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