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特训”带来的那点轻松感,在第二天看到无邪时,又迅速被更戳人心窝的担忧所取代。
无邪是直接找到他出租屋来的,这很罕见。
他站在门口,没有穿平时在铺子里的那身略显老气的夹克,而是简单的白色棉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年轻。
只是眉头微微蹙着,那双总是清澈温和的眼睛里盛满了显而易见的忧虑,和他平时在吴山居里那种闲适开朗的状态不太一样。
“安逸。”
无邪的声音也比平时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没有,无邪哥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坐。”
安逸赶紧侧身让他进屋,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难道是无三省那边又有什么突发变故?还是自己最近频繁去吴山居,惹他厌烦了?
无邪走进这间狭小简陋、采光也不好的房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角落里那个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登山背包,以及桌上零零散散新购置的看起来质量参差不齐的装备,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他没有坐下,而是直接转过身看向安逸,语气非常非常认真,甚至带着点严肃:
“安逸,你看着我,跟我说实话,你去西沙,真的没问题吗?心里真的愿意去吗?”
“啊?”
安逸彻底愣住了,没想到他特意跑来是为了问这个,不是通知,不是安排,而是确认他的意愿?
“我回去之后,又托关系查了很多关于西沙那边的内部资料,也问了些以前接触过的,跑过海路的老人。”
无邪的语气变得急切,像是想把自己的担忧一股脑儿都倒出来。
“那边的情况比我们之前去的任何地方都要复杂危险得多!那是在几百米深的海底!光是水压和环境就极其致命,设备一旦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而且关于那个地方的传闻非常邪门,据说里面很不干净,机关什么的都是其次,更多的是……是一些没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上次在鲁王宫,我们那么多人都差点就……”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不好的片段,心有余悸。
“你的情况,我是说,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太擅长应付这些。如果……如果你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三叔,或者是因为……因为我上次打电话时说了那些希望你一起去的话……你完全不用勉强自己。真的,安逸,这不是开玩笑的,我可以去跟三叔说,他不会因为这个为难你的,我保证。”
他看着安逸,眼神清澈而坦诚,里面没有丝毫的试探或虚伪,只有担心二字。
他是真的在担心这个看起来体质孱弱,但似乎总在关键时刻有点莫名其妙运气的同伴会出事,会折在那暗无天日的深海坟墓里。
安逸的心像是被某种温暖而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酸酸胀胀的暖流不受控制地缓缓蔓延开来,迅速驱散了方才的忐忑和不安。
他穿越以来,感受到的多是警惕,审视,嫌弃,探究和黑瞎子那种玩味的戏谑,像这样纯粹而不带任何杂质的关心,太少太少了。
尤其是来自无邪,这个他曾经只在书里看过,觉得善良正直又有点天真的主角的关心,显得格外珍贵。
他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无邪那双过于干净透亮的眼睛,怕自己伪装出的平静面具会裂开,泄露底下真实的惊惶和感动。他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
用那副惯常伪装出的怯懦声调,但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微弱坚定,重复了昨天在电话里的话:
“没……没事的,无邪哥,我……我真的去。”
“可是安逸……”
无邪上前一步,还想再劝,语气里充满了不放心的焦虑。
“我……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安逸猛地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尽量真诚又尽量不那么呆滞和恐惧。
“跟着你们,我……我放心。”
这句话半真半假。
怕是真的怕到骨子里,但对这个团队尤其是对无邪和胖子的信任,也是真的开始悄悄生根发芽。
无邪看着他,仔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清澈的目光仿佛想从他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勉强。
但安逸的【优化伪装】技能此刻完美地发挥了作用,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只有一种近乎固执认命般的认真。
最终,无邪像是彻底放弃了劝说,轻轻叹了口气,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他知道下地这种事,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当事人自己做出了选择,别人再多的担忧和劝阻也显得苍白无力。
他沉默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着,然后拿出了一个很小的东西,递到安逸面前。
那是一个用有些褪色的红绳系着的小小三角护身符,布料看起来有些旧了,边缘甚至有点起毛,上面用黄色的线绣着歪歪扭扭稚拙的“平安”两个字,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点简陋,却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柔和光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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