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过程还算顺利。他们并没有选择飞机之类需要严格身份证明的交通工具,而是坐上了一辆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内部经过改装、性能相当不错的中巴车。
车身是陈旧的灰蓝色,玻璃窗贴了深色的膜,从外面看不清里头。
车子驶出杭州城,窗外的景色逐渐从繁华都市变为白墙黛瓦的江南水乡,蜿蜒的河道映着铅灰色的天空,继而平坦的地平线开始起伏,连绵的丘陵如同墨绿色的巨兽匍匐在天际。
车厢内的气氛算不上轻松,但也并非一片死寂,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
胖子是永远的气氛担当,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即将面对危险的紧张,或者说,早已将这种生活视为常态。
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副扑克牌,硬拉着无邪和坐在旁边的安逸玩一种极其简单的比大小游戏,大嗓门嚷嚷着“三个A!通吃!”,时不时因为赢了牌而得意地拍着大腿狂笑,然后极其自然地用力拍打安逸的后背(积分+5!)或者揉乱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积分+5!),力道大得让安逸龇牙咧嘴。
安逸被他搂得东倒西歪,内心因为那不断清脆响起的积分提示而窃喜,表面却要努力维持一副不堪其扰的小可怜模样,演技可谓十分精湛。
他甚至能分心注意到,胖子看似粗枝大叶,但洗牌,切牌,发牌的手法却异常娴熟灵活,纸牌在他粗短的手指间翻飞如蝶,带着一种与他外表极不相符的精准。
无邪的心思显然没那么集中。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出着牌,一边时不时地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或者低头快速翻看一下摊在腿上的笔记本,那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些东西,还贴着几张模糊的照片。
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思索和不易察觉的担忧,出牌时常慢半拍,惹得胖子直嚷嚷“天真同志,专心点!”。
但他对安逸很照顾,会拧开自己的水瓶自然地递过来,拿出独立包装的牛肉干或巧克力也总是先塞给他一份。
“安逸,别太紧张,这次去的地方……前期调研还算充分,应该不会像上次那么……措手不及。”
无邪转过头来安慰他,语气温和而真诚,试图驱散一些空气中无形的压力。
安逸只能乖巧地点点头,小声说:
“谢……谢谢无邪哥。”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信你才怪!跟你们这帮行走的麻烦吸引器在一起,去哪可能不惊险!上次鲁王宫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张麒麟独自坐在车厢最后一排的角落,帽檐拉得很低,遮住了整张脸,抱着手臂,似乎从头到尾都在沉睡,呼吸轻缓得几乎不存在。
但安逸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觉得周围发生的一切,胖子聒噪的大笑,无邪压低的询问,纸牌的唰啦声 ,甚至他自己内心的疯狂吐槽——都完全在那人的感知之下,无所遁形。
那种强大的存在感即便在绝对的静止中也无法忽视,像一块沉静的磁石,无形地影响着整个车厢的气场。
黑瞎子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一条长腿随意地曲起,踩在对面座椅的边缘,姿态闲适得像是出来郊游。
他没参与打牌,也没看书或看手机,只是戴着那副永远反光的墨镜,脸朝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嘴角似乎永远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偶尔,当胖子和无邪的讨论涉及到某些地理细节或传闻时,他会转过头,精准地抛出一两句精辟又带着点漫不经心调侃的见解,惹得胖子一拍大腿大叫“黑爷高见!还是您门儿清!”。
但他的目光,总会像不经意般,极其自然地从交谈对象身上滑开,轻飘飘地扫过缩在座位里的安逸。
那目光没有任何重量,甚至没有停留,却每次都让安逸如同被冰冷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瞬间绷紧神经,出牌的手指都会不受控制地微抖一下。
他感觉自己就像实验台上被观察的小白鼠,每一个细微的反应,每一次强装的镇定,甚至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都被那副墨镜后的眼睛清晰地捕捉,记录,并饶有兴味地分析着。
这种无声的、持续不断的审视,比直接面对已知的危险更让人精神疲惫。
路程漫长而颠簸,中途车子在一个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公路休息站停下,让大家下车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解决个人问题。
安逸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深吸了一口带着山林气息和汽车尾混合味道的空气,稍微松了口气。
他尽量避开扎堆的其他人,独自走到休息站边缘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假装看着远处雾气缭绕的墨绿色山峦,试图平复一下被黑瞎子那无所不在的目光盯得发毛的心情。
然而,就在他盯着山头发呆,警惕性降到最低的时候,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也许是一块雨后滋生的苔藓,也许是谁不小心泼洒的油渍——猛地一个趔趄!
“啊!”
他短促地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手在空中徒劳地抓了几下,整个人就往旁边冷硬的水泥地上倒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