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边的晚风轻柔,却并未能吹散安逸心中那份刚刚萌芽却又沉重无比的归属感。
它像一颗精心包裹的糖衣药丸,外层是令人恍惚的甜美与温暖,内里却藏着无法预知的苦涩与危险。
他在湖边伫立了很久,任由思绪纷乱如麻,直到夕阳彻底沉入远山绵延的轮廓,湖面被渐浓的暮色渲染成深邃的蓝墨色,才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回走。
之后几天,他依旧重复着“吴山居打卡”的日常,仿佛一切如常。
黑瞎子没再出现,仿佛那日充满试探的交锋只是一场短暂而惊悸的幻觉,但那副墨镜带来的压迫感,却如同悬顶之剑,始终未曾真正散去。
店里恢复了往日的节奏,胖子大声说笑,插科打诨;无邪埋首于各种拓片和古籍资料中,眉头时蹙时展;无三省则像一座沉默的山峦,坐镇幕后,运筹帷幄。
安逸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他那层日益牢固的伪装,完成那些不痛不痒却必须执行的系统任务,看着积分缓慢而稳定地增长,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但他心底那根名为警惕的弦,却从未真正放松过,始终绷得紧紧的。
他比谁都清楚,平静永远是暂时的假象,尤其是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尤其是在无三省这群永远在风波中心打转的人身边。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闷热,空气中弥漫着土腥气和低气压,预示着一场酣畅的夏雨即将来临。
吴山居里比平日更安静些,胖子出去收货了,无邪在里间整理东西,只有安逸独自坐在外间柜台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一个小巧的铜制博山炉,心里盘算着等下回去时要不要顺路去买把油纸伞。
就在这时,里间的门帘被掀开,无三省走了出来,脸色是少有的沉肃,眉心刻着深深的纹路。
他身后跟着无邪,无邪的表情也混合着凝重与一种压抑不住的、属于探险者的兴奋光芒。
安逸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擦拭的动作瞬间僵住。
这种熟悉的气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每次重大行动之前,似乎都是这样的氛围,山雨欲来风满楼。
无三省的目光在略显空旷的店内扫了一圈,最后如同精准的探针,定格在安逸身上。
“安逸,过来一下。”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和威严。
安逸的心跳开始失控地加速,他放下那只小巧的香炉,慢吞吞地挪过去,垂手站着,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学生,连指尖都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
无三省看着他,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他那层日益精湛与皮肤融为一体的伪装,直窥内里最深的秘密。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安逸的心上:
“关于那件玉俑,还有青铜棺椁上那些诡纹,交叉比对了一些东西,有了一些新的推断。”
安逸的呼吸骤然一窒,胸口发闷。果然!最终还是绕回到这最核心、也最危险的事情上来了!
“我们可能推算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区域,”
无三省继续说道,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迫人力量。
“需要再出去一趟,到实地去确认一下真伪。”
他的话语刻意停顿了一下,店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凝滞,落针可闻。窗外的天色更暗了些,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后,无三省的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住安逸,说出了那句他早有预感,在无数个深夜的噩梦中惊醒时恐惧听到的话:
“安逸,你也准备一下。”
你也准备一下。
简单的六个字,像五道携着天威的惊雷,接连狠劈在安逸的头顶,炸得他双耳嗡嗡作响,四肢百骸瞬间冰凉彻骨!
又要下墓?!!
鲁王宫里那阴冷窒息得如同坟墓的气息,密密麻麻狰狞涌动的尸蟞,恐怖诡异力大无穷的血尸,防不胜防致命凶险的古老机关……
所有被他强行压抑深埋心底的恐怖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咆哮着涌上,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理智,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吞噬!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差点当场瘫倒在地!
他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就想后退,就想疯狂摇头,就想不管不顾地大声尖叫着拒绝!
不!他绝对不要去!他死也不要再经历一次那种永生难忘的噩梦!一次就够了!
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个鬼地方捡回一条命,好不容易才在杭州有了一个暂时的、能勉强喘息的角落,好不容易才……才从这些人身上感觉到一点点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暖。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把他推回那个地狱?!他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待着吗?!
就在他惊恐万状,所有的抗拒和恐惧几乎要冲口而出的那个瞬间——
【警告!检测到重要剧情节点触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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