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我们明明是昨天才跟着红船进的黑雾……您说这里是海市,那我们之前待的、悬着琉璃灯的海市,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海城主的目光飘向远处断墙的阴影,灵火映在他干裂的脸上,投下歪扭的影子:“去了,也没去。”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看透虚妄的疲惫,
“海市本就不是人间的真实城池,是先祖用水灵珠的灵力,在虚实之间搭起的幻境,像被揉皱的纸,时间和空间都拧在一块儿。三百年前你们踏红船的那一刻,就踏进了时间的裂隙——对你们是一天,对幻境已是三百年。”
灵火轻轻晃了晃,他继续道:“最初,海市靠水灵珠连通幽冥泉,亡魂能顺着水脉漂进泉眼轮回。可随着死亡之地的扩展,水脉断绝,亡魂困在海市,怨气越积越重。当时的我,想效仿幽冥王用灵力净化怨气,却没想到水灵珠吸了太多戾气,反过来染了我的魂,让我一半身子成了阴邪的容器。”
“我用最后一点清明,把自己和染邪的水灵珠困进黑雾深处,想守住它不再害人。”海城主的声音低得像在认罪,干裂的嘴唇颤了颤。
“可被污染的水灵珠要靠吞噬魂魄稳住,一开始……我们献祭未满十岁的稚童,以为孩童魂纯,不会添更多怨气。”
“什么?”赤焰猛地攥紧拳头,眼底翻涌着怒意,他想起海肃当年也是个孩子,要是早生几百年,会不会也成了祭品?
“可稚童的魂太干净,被吞噬时的怨念更烈,反而养出更多怨灵。”
海城主闭了闭眼,深陷的眼窝里似有泪光闪烁,“后来改成献祭十八岁的未婚少女,她们的魂魄带着对人间的牵挂,能稍微中和戾气……直到你们来,珍珠那孩子,偏要戳破这维持了百年的谎言。”
他看向赤焰,语气复杂:“她举着银剑劈向水灵珠时,我就知道要糟。水灵珠碎了,海市的幻境撑不住,被困百年的残魂瞬间冲出来,全缠上了离得最近的她和海肃。他们成了怨气的容器,彻底失控,我都拦不住。”
“那珍珠和海肃现在在哪?”赤焰追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海城主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吸了全城魂魄,力量远超我能感应的范围。或许还在这片废墟的角落,被怨气裹着醒不过来;或许……早顺着断了的水脉,飘去了别的地方。”
赤焰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块莹白的碎片,那是水灵珠破碎时,他下意识用灵力接住的,中心裹着一缕细如发丝的蓝光,像冻在冰里的星火。“我只接住这一块。”
他把碎片递到海城主面前。
“您说水灵珠能净化亡魂、连通水脉,是不是能把碎珠重聚,让幻境恢复,让亡魂轮回?”
海城主的眼睛突然亮起两点幽光,枯枝似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碎片,指尖的裂纹里瞬间透出淡蓝的光,照亮了他掌心干枯的纹路。“水灵珠本是千万颗水灵石汇聚成的,这些碎片就是散落的水灵石。”他的声音都带了点颤,“只要找到两块碎片,就能用灵力引动它们,重新连起一条细小的水脉。”
可他话音刚落,语气又沉了下去,灵火也暗了几分:“但有个要命的问题,幽冥泉该有一块‘镇泉石’,也是水灵石所化,据说水脉断时就丢了。没有它,就算找齐碎片,水脉也只能通到半路,亡魂还是过不了幽冥泉。这些年周边村落成了无人死地,就是因为怨气散不出去。”
沧溟靠在赤焰怀里,一直没说话,此刻却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虚弱却坚定:“是不是只要打通这里和幽冥泉的水脉,亡魂就能入轮回?”
“是!”海城主斩钉截铁地说。
“好,你带我们去水灵祭坛。”沧溟挣扎着要站起来,身子却晃了晃。
“可镇泉石丢了,没用的……”海城主绝望道。
“没事,我能打通去往幽冥泉的水路。”沧溟的声音不容置疑,“焰,扶我一把。”
赤焰低头看他,指尖不小心蹭到沧溟心口未干的血,动作瞬间放轻。
他望着远处漆黑的暗城通道,又看了看掌心泛着蓝光的碎片,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扶住了沧溟的胳膊。
海城主拄着一根白骨杖在前引路,暗城深处的祭坛比想象中更残破。
白玉祭坛裂成三截,中央的凹槽积着黑灰,指尖一碰,灰末簌簌往下掉。
“把水灵石放进去。”海城主指向凹槽,“这里是当年水灵珠的基座,还残留着一丝本源灵力。”
赤焰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放进凹槽。石头刚落定,整座祭坛突然“嗡”地一声震颤,凹槽边缘亮起淡蓝的纹路,像沉睡的脉络重新苏醒。
可下一秒,周围的黑雾突然躁动起来,潜伏在断墙后的怨灵发出尖啸,争先恐后地扑向祭坛,它们能嗅到水灵石的纯净,像饿狼闻到了血腥味。
“这些怨灵被怨气缠了三百年,见不得一点灵气。”海城主挥杖挡开一只扑来的黑影,“赤焰小友,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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