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阁的晨露还挂在窗棂上时，星瑶已拉着玉灵在成衣铺转了三圈。最终，两人换上了一身月白锦袍，玉灵的双丫髻被束成利落的发冠，星瑶摘了帷帽，露出光洁的额头，倒真有几分俊朗少年的模样。
“怎么样？”星瑶对着铜镜转了圈，“像不像能闯江湖的少侠？”
玉灵扯了扯自己的腰带，小声道：“领口好紧……”
赤焰站在一旁，指尖捏着星瑶硬塞给他的面具——青铜质地，雕刻着火焰凤尾纹，边缘打磨得光滑，刚好遮住额间的凤凰火纹。他望着镜中陌生的身影，玄色劲装衬得肩背更宽，面具下的眉眼藏在阴影里，连自己都快认不出。
傍晚时分，三人准备出发。下楼时，廊下一阵风过，卷起赤焰的衣袂，与另一道玄色身影擦身而过。
那人身披墨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截冷白的下颌。擦肩而过的瞬间，赤焰忽然觉得颈后一凉，熟悉得让他心口发紧。
他猛地回头，却只看见斗篷下摆扫过楼梯转角。
“怎么了？”星瑶拉了拉他的袖子。
“没什么。”赤焰收回目光，“走吧。”
角斗场矗立在曲水城西侧，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外墙由黑曜石砌成，夜幕下透着股嗜血的冷。入口处的兽首铜环泛着幽光，刚走近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嘶吼与欢呼，震得地面都在发颤。
“听说今晚有大场面！”星瑶踮脚往里面望，眼睛亮得像水晶，“那个连胜百场的噬魂军残部要出场，据说他的巨斧能劈开魂魄！”
玉灵往赤焰身后靠了靠，小眉头皱着：“里面好重的怨气。”
赤焰戴上面具，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抿紧的唇，对管事道：“报名。”
管事是个独眼汉，上下打量他，嗤笑一声：“新人？先过资格赛再说。”
星瑶从袖中摸出个沉甸甸的筹码袋，往桌上一放，筹码碰撞的脆响让管事的独眼亮了。“这些，够买张直通票了吗？”
管事掂了掂筹码袋，却又面露难色：“姑娘，不是我驳你面子。今晚的对手是‘噬魂鬼将’，三天前刚把三个挑战者撕成了碎片，你这位……”他瞥了眼赤焰，“怕是要成第四个。”
“少废话。”赤焰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登记。”
管事被他眼底的寒光慑住，悻悻地写下“焰”字，递过一块木牌。
踏入角斗场的刹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几乎掀翻屋顶。圆形的看台层层叠叠，观众们挥舞着手臂，嘶吼着、咒骂着，唾沫星子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场地中央是黑石铺就的斗台，上面残留着暗红的血迹，被无数脚步磨得发亮。
对面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巨人。
他身披残破的玄甲，甲片上还沾着干涸的黑血，身高近丈，肌肉虬结，双眼泛着幽绿的光，手里的巨斧足有一人高。
“又来个送死的小白脸。”噬魂鬼将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巨斧往地上一砸，黑石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正好，让我的怨灵们尝尝新鲜灵魂的滋味！”
看台上的赌徒们爆发出哄笑，赌盘上“焰”的赔率被压到1赔30，几乎没人相信这个戴面具的陌生男子能活过一回合。星瑶却挤到赌台前，把怀里所有筹码“哗啦”一声推到“焰胜”的区域，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你疯了？”玉灵拉她的袖子。
星瑶望着斗台上的赤焰，眼睛亮得惊人：“他可是赤焰！”
斗台上，赤焰起初只守不攻。噬魂鬼将的巨斧劈来时，他像阵风似的侧滑躲开，斧刃擦着他的腰侧劈在黑石上，溅起的碎石擦过面具，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在闪避中看清了对手的路数——招式刚猛却笨重，每一击都带着噬魂阵的邪气，显然是靠吸食怨灵增强力量。
“就这点本事？”噬魂鬼将狂笑着，巨斧横扫，逼得赤焰退到斗台边缘，“连给我热身都不够！”他猛地将巨斧插入地面，“咔啦”一声，斗台下方的噬魂阵被激活，无数怨灵从石缝中涌出，青灰色的影子像潮水般将赤焰团团围住，尖啸着往他皮肉里钻。
赤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是吗？”
他抬手的瞬间，业火在掌心炸开，化作一柄长剑。剑身缠绕着黑红的火焰，每一寸火焰都在吞噬怨灵的邪气。“该结束热身了。”
业火剑与巨斧碰撞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的光。黑红火焰与幽绿怨灵在空中撕扯，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怨灵的哀嚎与火凤的长鸣交织在一起，震得看台上的欢呼都低了几分。
楼上贵宾席的阴影里，流光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了。他眯起眼，看着斗台上那黑红交织的火焰，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这气息……与焚毁离星宫的业火一模一样。”他转头对身旁的白衣修士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白衣修士垂眸：“公子的意思是？”
“此人能焚毁离星宫，实力定然不弱。”流光指尖敲着桌面，笑意阴柔，“若能为我所用，别说一个离星宫，便是整个无念城……也未必不能到手。明日，还请先生替我探探他的底细。”
白衣修士拱手：“遵命。”
斗台上，战斗已到生死关头。
噬魂鬼将狂吼着捏碎最后一枚怨灵珠，周身爆发出浓郁的黑气：“尝尝这个——百鬼夜行！”无数怨灵在黑气中化作利刃，密密麻麻地射向赤焰，刃尖泛着淬毒般的幽光。
看台上的星瑶屏住了呼吸，玉灵攥紧了拳头。
赤焰却不退反进。他将业火剑猛地插入地面，黑红火焰顺着石缝蔓延开来，瞬间在斗台中央凝成一只展翅的火凤。“焚！”
火凤长鸣着冲天而起，火焰如瀑布般落下，将所有怨灵利刃烧成灰烬。噬魂鬼将在火海中惨叫，玄甲寸寸碎裂，最终化作一缕黑烟，被业火彻底吞噬。
斗台中央，赤焰拄着业火剑站着。看台上死寂片刻，随即爆发出更疯狂的欢呼，赌盘前的星瑶跳起来，抱住玉灵尖叫：“赢了！我们赢了！”
赤焰抬头望向贵宾席的方向，那里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知道，这场胜利不仅让他在角斗场立足，更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曲水的暗流里，激起了更汹涌的漩涡。
而他不知道的是，聚灵阁的某扇窗后，一道玄色身影正望着角斗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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