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苏家庄园主卧内却灯火通明。苏七在药物的作用下再次沉沉睡去，但眉宇间依旧残留着一丝惊悸过后的疲惫与不安。点滴瓶内的液体有规律地滴落，监测仪器发出平稳的轻响，构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韩执渊没有离开。
他拒绝了医生让他回房休息的建议，只让人在苏七床边加了一张舒适的靠背椅。他右臂的石膏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额角的纱布也遮掩不住他眉宇间的沉郁与执拗。他就那样坐着，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几乎未曾从苏七脸上移开，仿佛一尊不知疲倦的守护石像。
苏明远和楚婉劝不动他，只能叮嘱医护人员多加留意，忧心忡忡地暂时离开了。苏瑜则留了下来，靠在远处的墙边，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神锐利如鹰，同样毫无睡意。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后半夜，苏七睡得并不安稳，偶尔会发出模糊的呓语，身体微微抽动。每一次细微的动静，都让韩执渊瞬间绷紧身体，靠近查看，确认她只是做梦，才会缓缓放松下来，但那紧蹙的眉头从未真正舒展。
天快亮时，苏瑜接了个电话，走到外间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四哥，”苏瑜将资料递给韩执渊，声音压得很低，“初步排查结果。”
韩执渊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上面罗列了苏七近期接触过的所有物品、食物、环境因素的详细分析报告，从她喝的每一口水到庄园空气质量的监测数据，事无巨细。
结果令人失望——一切正常。
没有未知毒素，没有异常辐射，没有过敏原，没有任何可能引发如此剧烈且特异性反应的常见或罕见物质。
“医疗团队那边的初步会诊意见也出来了，”苏瑜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排除了心脏器质性病变、严重电解质紊乱、急性感染等明确病因。倾向于诊断为……‘妊娠期合并重度自主神经功能紊乱’，诱因不明。”
“自主神经功能紊乱？”韩执渊重复着这个词语，声音冷得像冰。这个诊断太宽泛，太无力，根本无法解释指根那特定部位的、反复出现的异样，以及这次如此凶险的急性发作。
他抬眼看向苏瑜，眼神锐利：“指根部位的详细检查呢？”
“安排了最高精度的局部血管超声和神经电生理检查，天亮后就做。”苏瑜答道，“但根据体表观察和触诊，除了轻微的红肿和皮温略高，没有发现结构异常。”
没有异常。又是没有异常。
韩执渊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讨厌这种失控感，讨厌这种明明知道有问题，却找不到根源的无力。这比面对商场上的明枪暗箭更让他焦躁。
他将资料随手扔在一边，目光重新落回苏七沉睡的脸上，眼神深处翻涌着近乎偏执的决绝。常规手段查不出来，那就用非常规的！
“阿瑜，”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动用‘暗河’。”
苏瑜瞳孔微缩。“暗河”是他们手中最隐秘、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力量网络，通常只在处理极端棘手、无法见光的事务时才会启用。为了调查一个“不明原因”的病症……
“四哥，这……”苏瑜有些迟疑。动用“暗河”风险极高，一旦被外界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去做。”韩执渊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看了一眼苏七，“我不能让她再经历一次昨晚那样的事。”
他的恐惧，苏瑜看在眼里。那不仅仅是丈夫对妻子的担忧，更是一种经历过险些失去之后，深入骨髓的、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守护欲。
苏瑜沉默片刻，最终重重点头：“我明白了。”他转身离开，去安排这绝密的行动。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韩执渊和沉睡的苏七。
晨曦微露，淡青色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渗入室内，驱散了些许夜的沉重。
苏七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回笼的瞬间，昨晚那窒息般的恐惧和眩晕感仿佛再次袭来，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醒了？”韩执渊立刻察觉，俯身靠近，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却异常温柔，“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苏七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看着他吊在胸前的胳膊和额角的伤，鼻子一酸，摇了摇头：“好多了……你的手……”
“小伤。”韩执渊不在意地打断她，用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别担心我。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苏七确实感觉有些饿了，而且令她稍稍安心的是，那股强烈的恶心感和指根的异样痛楚似乎暂时消失了。她点了点头。
韩执渊立刻吩咐守在外面的佣人准备清淡的早餐。
早餐很快送来，是熬得香糯的米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韩执渊不顾自己手臂的不便，坚持要亲自喂她。他动作有些笨拙，却极其耐心，一勺一勺，吹凉了才送到她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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