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上那碗杏仁豆腐引发的风波,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久久未散。楚婉自责不已,反复念叨着不该准备那道甜品。苏七反而安慰起母亲,强调自己只是短暂不适,已然无碍。她不想让这份沉重的关爱,因为一次意外的触发而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蛋壳上。
为了驱散那日残留的阴霾,也或许是某种冥冥中的指引,楚婉翻出了尘封多年的绣架和丝线。她年轻时精于苏绣,只是后来忙于家族事务和养育孩子,这门手艺便渐渐生疏了。
“七七,来,陪妈妈说说话,看看妈妈的手艺退步了没有。”楚婉在阳光充沛的小花厅里摆开阵势,语气带着一种故作轻松的期盼。
苏七没有拒绝。她坐在母亲身旁的软凳上,看着楚婉熟练地绷紧绢布,穿上细如发丝的彩线。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那些斑斓的丝线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布帛和丝线特有的、带着点陈旧感的温暖气息。
楚婉没有选择复杂的图案,只是简单地绣着一枝半开的玉兰,花瓣洁白,姿态娴静。她的动作有些慢,但手法依旧精准,针脚细密均匀。
“你小时候啊,”楚婉一边低头引针,一边用温和的嗓音缓缓说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最喜欢看我绣东西了。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能看上好半天。小手还总想上来摸一摸……”
苏七的目光落在母亲灵活的手指上,那细微的、丝线摩擦绢布的沙沙声,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的躁动。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相关的画面,却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但那种宁静安谧的感觉,却隐隐与此刻重合。
“是吗?”她轻声回应,伸出手指,极轻地触碰了一下绢布上那片刚刚绣好的、柔润的花瓣边缘。触感微凉而光滑。
“是啊,”楚婉抬起头,对她温柔地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盛满了回忆,“那时候你就这点爱好最文静,不像你三哥,片刻都坐不住,像个皮猴。”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围绕着苏瑜童年的糗事,苏瑾沉迷实验闹出的笑话,避开了所有可能引发波澜的过去。阳光暖暖地照着,时间仿佛也放慢了脚步。
韩执渊处理完紧急公务,寻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静谧的画面。苏七侧身坐着,专注地看着楚婉手中的绣针起落,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柔和而宁静。那一刻,她身上那种长久以来的紧绷感和易碎感,似乎被这寻常的温馨悄然融化了几分。
他没有打扰,只是倚在门框边,静静看了片刻。这种平淡的、属于“家”的温暖,对他而言,曾是遥不可及的奢侈。而现在,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这片得来不易的宁和。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目光,苏七转过头,看向门口。见到是他,她唇角自然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意。
韩执渊走过去,先是对楚婉礼貌地颔首:“伯母。”
“执渊来了,”楚婉放下针线,笑容慈和,“正好,我也有些累了,歇一歇。你们年轻人说说话。”她善解人意地起身,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韩执渊在苏七身旁坐下,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感觉怎么样?”
“很好,”苏七回握住他,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了划,“看妈妈绣花,心里很平静。”
他的目光落在绣架上那枝初具形态的玉兰上,又看向她:“喜欢?”
苏七点了点头:“嗯,很雅致。”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带着点好奇和期待,“等妈妈绣好了,可以挂在我们的房间里吗?”
“我们的房间”。这个词从她口中自然而然地吐出,带着一种全然的归属感。韩执渊心口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四肢百骸。他收紧手指,低沉应道:“好。你想挂哪里就挂哪里。”
然而,这片温馨的底色之下,是正在紧锣密鼓推进的、指向远方的凌厉锋芒。
书房里,韩执渊与苏煜再次进行加密通讯。苏煜那边似乎是凌晨,他靠在椅背上,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顾诗华的行程确定了。三天后,抵达曼谷,下榻在她家族旗下的半岛酒店。拍卖会将在酒店顶层的私人俱乐部举行,邀请制,戒备森严。”苏煜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拍卖品清单里,确实有几件涉及东南亚古老巫术和血脉仪式的法器与文献,来源不明,但标注着‘来自某个消失的高棉部落’。”
韩执渊看着屏幕上苏煜传来的模糊照片,那些造型诡异的青铜器、写满晦涩符号的兽皮卷,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烛龙’到位了吗?”
“先遣小组已经以商务考察名义入境,正在熟悉环境,建立安全屋。技术支援和行动组将在四十八小时内分批抵达。”苏煜顿了顿,语气凝重,“大哥,顾家不是一般的对手,他们在当地根基太深,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这次行动,风险系数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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