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那个黑暗的地方。
伊莱那句“他活着,而且,他一直在看着你”,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韩执渊心脏最深处那片从未愈合的腐烂伤口。审讯室冰冷的白光下,他挺拔的背影有瞬间的凝滞,仿佛连空气都随之冻结。但仅仅是一瞬。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风暴。他走到伊莱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地狱的回响:“看着?就像他当年看着我和母亲在泥沼里挣扎,看着那些人像碾死虫子一样对待我们,然后无动于衷地转身离开一样地看着?”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但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积压了二十年的血腥与恨意。
伊莱在他的逼视下,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那副温和的假面彻底碎裂,露出底下属于掠食者的警惕。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危险、更疯狂的领域。
韩执渊没有再追问关于“那个男人”的任何细节。他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兴趣,或者说,他将更深的暴戾压回了冰封的心湖之下。他重新将焦点拉回苏七身上。
“你的废话,对我毫无意义。”他冷嗤一声,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调出另一份复杂的神经映射图谱,那是根据苏七近期脑波活动模拟出的、伊莱植入暗示的潜在分布图,“告诉我,如何在不损伤她本身记忆和人格的前提下,清除你留下的所有‘垃圾’。这是你最后的价值。”
他的直接和冷酷,让伊莱感到一阵寒意。这个男人,根本不受挑拨,他的目标明确到偏执——只有苏七。
伊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权:“清除?韩先生,您把大脑想得太简单了。那些不是‘垃圾’,是精心编织的‘新枝’,它们已经和她的记忆神经网络缠绕在了一起。强行清除,就像把藤蔓从大树上硬扯下来,结果只能是同归于尽。”
他顿了顿,观察着韩执渊的反应,继续用那种令人作呕的、带着学术腔调的语气说:“唯一的办法,是‘覆盖’和‘引导’。用更强烈、更真实的情感体验和记忆锚点,去弱化、覆盖掉那些暗示。但这需要时间,需要契机,更需要……她自身强烈的抵抗意志。否则,即使暂时压制,也可能在未来的某个刺激下,再次复发。”
他看似提供了方法,实则将更大的不确定性抛了回来,并且再次强调了苏七自身意志的关键。这是一种更阴险的心理战术,将压力和责任,无形中转移到了苏七和韩执渊身上。
韩执渊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剜出他脑子里的所有秘密。他清楚伊莱话里的陷阱,但也知道,这或许是现阶段唯一看似可行的路径。
“你最好祈祷这个方法有效。”韩执渊最终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审讯室。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伊莱那张混合着恐惧与算计的脸。
接下来的几天,韩执渊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对伊莱的“废物利用”上。他逼迫伊莱交出所有关于暗示触发条件、潜在风险点以及他使用的特定催眠手法的详细资料。他不眠不休地研究那些晦涩难懂的神经语言学文件和音频、视频记录,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解的契机。
他整个人仿佛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只有在面对苏七时,那紧绷的弦才会稍稍松弛,但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重与焦灼,却瞒不过最亲近的人。
苏七的状态依旧起伏不定。大面积的记忆覆盖和混乱时有发生,或许是韩执渊那种近乎偏执的守护起到了一些作用,她清醒的时间在缓慢地增加。
只是,清醒时的苏七,变得更加沉默和……小心翼翼。
她能感觉到韩执渊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能感觉到家人看她时那种混合着心疼与担忧的眼神。她为自己失控时的言行感到无地自容,为自己成为所有人的负担而深深自责。那种沉重的负罪感,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让她甚至不敢轻易开口,不敢表露任何情绪,生怕再次引发混乱,给身边人带来麻烦。
她开始刻意地“扮演”正常。努力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和身份,强迫自己吃饭,即使味同嚼蜡;在韩执渊试图用亲密帮她建立锚点时,她会顺从地配合,但那回应里,带着一种让人心碎的僵硬和勉强。她像一只受伤后过度警惕的小兽,蜷缩在自己构筑的脆弱壳里。
这种刻意的“正常”,比之前的失控更让韩执渊感到窒息。
这天下午,苏七独自坐在卧室的飘窗上,看着窗外庄园里那片沐浴在夕阳下的玫瑰花丛。金色的余晖为她苍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光,却照不进她空洞的眼眸。
韩执渊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想将她揽入怀中。
苏七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然后才慢慢地、顺从地靠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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