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庄园的夜晚,静谧而深沉,只有山风掠过林梢的沙沙声,以及不知名虫豸的低鸣。然而,这份静谧在第二天午后,被两辆悄然驶入庄园的黑色轿车打破。
苏七正由韩执渊陪着,在二楼的阳光房里进行简单的复健活动,努力活动着受伤肩膀周围的肌肉。当她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到那两辆熟悉的车牌时,心脏猛地一缩,动作也随之停滞。
该来的,终于来了。
韩执渊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紧张,大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腰,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我在。”
短短两个字,却重若千钧。苏七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很快,苏墨的身影出现在阳光房门口,他的脸色比平日更加肃穆,眼神复杂地看向苏七:“父亲和母亲到了,在楼下客厅。”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们……很想见你。”
苏七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她感到自己的掌心有些汗湿,一种混杂着渴望、委屈、愤怒和近乡情怯的复杂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十几年的缺失,不是一句“想见”就能弥补的。
韩执渊握紧了她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和陪伴。
“我陪你去。”他说。
苏七摇了摇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有些路,终究要自己走。她看向苏墨:“大哥,我自己下去。”
苏墨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道路。
苏七整理了一下身上素雅的居家服,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了阳光房,一步步走下旋转楼梯。韩执渊和苏墨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如同沉默的守护神。
客厅里,气氛凝滞得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苏父苏明远坐在主位的沙发上,他穿着深色的中式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但此刻眉宇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沉痛与疲惫,紧抿的嘴唇显得异常严肃。他的手紧紧握着拐杖的龙头,指节泛白。
而坐在他旁边的苏母楚婉,则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优雅从容。她穿着一件素色的旗袍,眼眶红肿,脸上泪痕未干,双手紧紧攥着一方手帕,身体微微发抖。当苏七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时,她的目光瞬间死死地锁定过来,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惊、铺天盖地的愧疚和一种近乎贪婪的、失而复得的注视。
苏七的脚步在楼梯最后一级停顿了一瞬。她看着那两张与自己有着微妙相似轮廓的、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一步步走进客厅,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疏离地看着他们。
“孩……孩子……”楚婉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刚开口,眼泪就又汹涌而出。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腿软,又被苏明远按回了沙发。
苏明远看着苏七,那双历经商海沉浮依旧锐利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深沉的痛楚。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威严或者安抚的话,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他松开拐杖,对着苏七,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了他那从未向任何人低过的头颅。
“孩子……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这位在商界叱咤风云的老人,声音沙哑哽咽,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浓重的鼻音。这一句道歉,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楚婉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用手帕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她语无伦次,悔恨与心痛几乎要将她淹没。
看着眼前这两位身份尊贵、此刻却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和痛苦的老人,苏七一直强撑的冷静外壳,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鼻尖涌上强烈的酸涩,视线迅速模糊。
她以为自己会怨恨,会质问,会控诉他们十几年的缺席。但真当面对这迟来了十几年的、沉重的愧疚和眼泪时,她发现那些尖锐的情绪,竟奇异地被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伤所覆盖。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这无声的眼泪,比任何哭诉和指责都更具力量。
苏墨、韩执渊,以及不知何时也来到客厅门口的苏瑾、苏瑜、苏煜,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苏瑾眼圈通红,别开了脸;苏瑜紧抿着唇,眼神复杂;苏煜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微微起伏的胸口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最后还是苏明远强行控制住了情绪,他抬起头,老泪纵横,却努力维持着身为一家之主的镇定。他看向苏七,眼神里充满了恳切和一种小心翼翼的希冀:
“孩子……我们知道,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弥补不了你受过的苦,也换不回失去的十几年。我们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补偿的机会,让我们……能尽一点做父母的责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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