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七吗?”一个温和的女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苏七转头,看到一位四十多岁、戴着眼镜、面容和善的女性从院里走出来。她是现在的副院长,姓王。
“王院长,您好,我是苏七。”苏七收敛心神,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王副院长热情地握住她的手:“哎呀,真是女大十八变,都快认不出来了!回来看看好,回来看看好!快进来!”
跟着王副院长走进电动伸缩门,置身于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苏七感觉更加恍惚。脚下的彩色塑胶地面软绵绵的,孩子们穿着统一的、干净整洁的衣服在滑梯和秋千上嬉戏玩闹,笑声清脆。主楼外墙贴着米色的瓷砖,窗户宽大明亮。
王副院长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着院里的变化:“你看这边,是我们新建的多媒体教室……那边是图书室,藏书比以前丰富多了……孩子们现在的住宿条件也好多了,八个人一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和空调……”
苏七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附和,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这里越好,就越衬得她记忆中的那个孤儿院破败灰暗,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那段充满艰辛的岁月,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连带着院长奶奶的气息,也似乎被这崭新的环境彻底抹去了。
“这一切,多亏了那位一直资助我们的先生啊。”王副院长感慨道,语气里充满了感激,“要不是他这些年持续不断的资金支持,我们哪里有能力做这些改善。”
苏七的心猛地一跳,机会来了。她状似无意地接话,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感激:“王院长,您说的这位资助人……我读书时也受过他的恩惠,一直很想当面感谢他。可是这么多年,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您在这里工作,有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一点消息?哪怕只是姓氏或者大概的年纪也好?”
王副院长推了推眼镜,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这个真没有。所有的捐助都是通过‘辰光基金’进行的,流程非常规范,但也非常保密。我们只负责接收款项和汇报使用情况,基金会对捐赠人的信息保护得极其严格,我们多次尝试表达谢意,都被婉拒了。”她顿了顿,压低了一点声音,“说起来也怪,这位先生对院里的事情似乎很了解,每次拨款都正好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像是……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这里一样。”
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这里……
王副院长这句无心的话,让苏七后背莫名泛起一丝凉意,随即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愫取代。是监视?还是……守护?
她不甘心,又试探着问:“那……以前的纸质档案呢?比如捐款记录的单据,或者最早基金会那边寄来的信函,上面会不会有寄件地址或者联系电话?哪怕是很多年前的也行。”
王副院长想了想:“以前的纸质档案大部分都电子化后存放在档案室了,原件……好像也保留了一部分在仓库。不过都是些老黄历了,估计有用的信息不多。”她看着苏七眼中执着的光,叹了口气,“我带你去档案室看看吧,你自己查查,或许能发现点什么。”
档案室里,管理员是个年轻的姑娘,在副院长的示意下,帮苏七调出了电子档案。屏幕上,关于“辰光基金”的拨款记录一条条罗列着,时间、金额、用途,清晰无比,最早可以追溯到近二十年前。但来源信息,始终只有那个冰冷的基金会名称和一个位于海外某离岸地的注册地址,联系人信息全是空白。
苏七不死心,又请管理员帮忙查找是否有相关的纸质信件或文件。管理员翻找了好一会儿,才从一个角落的旧纸箱里,找出一个泛黄的档案袋,里面是早年的一些捐款收据和几封基金会的公函。
苏七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翻开那些脆弱的纸张。公函的内容无非是通知款项已汇出、确认收到使用报告等,格式规范,措辞官方。落款处,只有打印的“辰光基金会”字样和一个对外公开的联系电话、邮箱。寄件地址,和电子档案里记录的一样。
没有签名,没有私人的联系方式,甚至连一个手写的字迹都没有。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神秘而遥远的“辰光基金”,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那位恩人牢牢地保护在后面。
苏七拿着那张最早期的、纸张已经有些发脆的捐款通知单,指尖微微颤抖。通知单的日期,恰好是她初中毕业,即将升入高中的那个夏天。就是这笔钱,让她得以继续学业。
恩人就在那里,给予了她改变命运的机会,却吝啬于让她知道他是谁。
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执拗交织在她心头。
离开档案室,王副院长还有事要忙,苏七一个人又在院子里慢慢走着。她走到那几棵老槐树下,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瘦小的自己,躲在树上偷偷哭泣,或者看着天空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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