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颠簸的土路上扬起漫天灰尘,像一头负伤的野兽,仓惶逃离身后的废墟与秘密。
金属箱在后座上随着颠簸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里面装着“掘根人”给予的冰冷希望和沉重代价。
林半夏蜷缩在副驾驶座,双手包裹着新的绷带,刺鼻的碘伏味混合着血腥和焦糊气,依旧钻入鼻腔。
每一次颠簸都让指尖传来钻心的抽痛,但更让她心悸的是体内那股沉寂下去的血清力量,像一头蛰伏的凶兽,不知何时会再次苏醒,反噬自身。
周卫国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下颌线绷得像刀锋,目光死死锁在前方荒凉的地平线上。
手臂的伤口显然还在渗血,但他毫不在意,仿佛那疼痛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还有这个。”半夏终于打破沉默,声音沙哑,用下巴点了点后座的金属箱。
箱子里有药剂,有设备,但都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才能使用。
周卫国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嗯了一声,方向盘一打,拐下主路,驶向一片废弃的河滩。
这里乱石嶙峋,芦苇丛生,视野开阔,易于发现接近者。
车停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隔绝了远处的视线。
周卫国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坐在驾驶座上,目光投向窗外浑浊的河水,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疲惫和冰冷的恨意:“老周……我父亲……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像是在问半夏,更像是在问他自己,问那个已经死去的、形象模糊的父亲。
半夏沉默。
她想起老周那张总是带着渔民般憨厚笑容、眼底却藏着深意的脸,想起他暗中递来的纸条和警告,想起他拼死抢出血清铁盒,最后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一个挣扎在责任、愧疚、父爱和巨大秘密中的复杂灵魂。
“他是个……尽力了的人。”她选择了一个谨慎的回答,“在那种漩涡里,没人能全身而退。”
周卫国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苦涩:“尽力?他尽力把我送进军队,尽力瞒着我一切,最后尽力死得像个谜语?掘根人说他是懦夫……或许没错。”
他猛地推开车门,跳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急救包和那口金属箱,动作粗暴地放在引擎盖上。
“咔哒”一声打开箱子,冷硬的金属和玻璃光泽在昏暗光线下闪烁。
“先试试那‘除草剂’。”他拿起一支幽蓝色的药剂,语气不容置疑,看向半夏,“你的情况最麻烦,蜂后血清和印记搅在一起,就是个定时炸弹。必须先稳住你。”
半夏看着那管冰冷的液体,心脏微微收紧。掘根人说过,过程痛苦,有风险。
“怎么用?”她问。
“静脉注射。掘根人说了,会直接攻击并中和蜂巢生物标记相关的异常蛋白和神经突触。”周卫国检查着注射器,“可能会高烧,剧烈疼痛,甚至短暂意识混乱。扛过去,印记就能被暂时压制甚至部分逆转。扛不过去……”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确。
“你来?”半夏伸出手臂。她信任周卫国的技术,胜过信任未知的命运。
周卫国没说话,用碘伏仔细消毒她的肘窝,动作意外地精准利落。冰凉的针尖刺入血管,幽蓝色的液体缓缓推入。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顺着手臂蔓延向上,很快席卷全身!
半夏猛地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咯作响,仿佛瞬间被抛入冰窖!但几秒钟后,寒意陡然转化为灼热!像有滚烫的烙铁在血管里流淌,疯狂冲击着四肢百骸!
“呃啊……”她忍不住痛哼出声,蜷缩起来,额头瞬间布满冷汗。锁骨下的蜂巢印记处传来剧烈的灼痛和撕裂感,像有活物在里面疯狂挣扎!眼前景象开始扭曲旋转,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和混乱的幻听!
周卫国紧紧按住她的肩膀,防止她伤到自己,眼神凝重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剧痛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半夏瘫在座椅上,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虚弱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但那种时刻萦绕的、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的诡异感觉,确实减轻了许多。
印记处的皮肤虽然依旧灼热,但不再有那种蠢蠢欲动的活性。
“……有用。”她喘着气,声音微弱。
周卫国松了口气,这才开始处理自己手臂的伤口。清创,缝合,上药,包扎,整个过程面无表情,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肉。
随后,他拿起那台生物信号屏蔽器。设备不大,像个老式的车载电台,连接着几个贴片电极和一个小型天线。他按照掘根人潦草写就的说明书,将电极贴在自己和半夏的颈后,打开了电源。
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嗡鸣声响起,设备指示灯亮起稳定的绿光。
“这东西能模拟出杂乱的无意义生物信号,覆盖掉我们本身的蜂巢印记频段。”周卫国解释,“就像披了件隐身衣。但掘根人警告,不能长时间开启,耗电巨大,而且可能对神经系统有轻微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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