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土路上颠了整宿。天蒙蒙亮时停在山旮旯里,眼前是个塌了半边的破铺子,木头招牌朽得只剩“周记”俩字。
军官熄了火:“在这等着。”他下车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头飘出股呛人的霉味。
半夏攥着新身份证:“李文秀”三个字硌手心。车窗映出她枯槁的脸,后脑勺的包还肿着。里头突然传来砸东西的动静。她摸出军官给她的匕首缩在车座下,听见老头骂街:“滚蛋!老子早不干那营生了!”
军官声音压得低:“青蒿的闺女。”里头霎时静了。半晌,门帘掀开个缝,露出只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她:“不像。”
门开了。屋里堆满蒙尘的药材麻袋,个瘸腿老头正蹲灶台前熬药,陶罐咕嘟冒着苦气。他虎口有道蜈蚣似的疤——等等,虎口疤?
半夏下意识摸匕首。老头嗤笑:“瞅啥?砍柴劈的。”他撩起裤腿——右腿从膝盖以下是木头假肢。
军官把一沓钱放桌上:“住三个月。教她认药。”老头啐口痰:“老子是逃犯不是保姆!”
“周卫国的爹。”军官突然说,“你不想知道谁害死你儿子的?”陶罐咣当砸地上,药汁溅得到处都是。老头眼睛血红:“滚你妈的!别提我儿子!”
军官拽过半夏:“她带着青蒿的笔记。”老头猛地僵住。枯爪似的手伸过来:“拿来。”半夏犹豫着递出笔记。老头颤巍巍翻到某页,盯着周卫国照片看了半晌,突然老泪纵横:“崽啊……”
他抹把脸,抓过半夏手腕号脉,忽然瞪眼:“你中过毒?”她愣住。老头鼻子凑近她衣领嗅:“乌头碱混断肠草……嘿!黑蜂老手段!”突然抄起捣药杵砸向军官:“你他妈让她当饵?!”
军官偏头躲开:“只有她能引蛇出洞。”“放屁!”老头劈手抢回笔记,“青蒿就剩这根独苗!”
最终半夏还是留下了。军官开车走时,老头扒着门框吼:“三个月!多一天老子轰人!”
药材铺日子乏味。老头让半夏管他叫老周,每天逼她背《毒经》:“藜芦反细辛!乌头忌半夏!记不住就滚!”她白天捣药,夜里睡药材堆。老周脾气暴,锅铲敲得哐哐响:“火候差了分毫!你想毒死谁?”有回她误用了生附子,老周灌她催吐药时骂:“你爷爷白教了!”她趴在门槛呕得昏天暗地:“您认识我爷爷?”老周动作顿了下:“阄苍山救过命。”说完踹上门再不搭理她。
渐渐她发现蹊跷。老周每月十五必熬服黑药汤,喝完就蜷炕上发抖。有次她偷舔勺底,舌麻了半日——是极纯的罂粟壳!那夜老周发作得特别凶,哑着嗓子挠墙:“给我……给我止疼药……”半夏翻遍药柜,找到盒美军战场止痛针。刚递过去就被老周掐住腕子:“哪来的?!”“您柜底……”老周眼神骤变,一针扎进自己大腿。喘匀气后突然问:“笔记里夹的地图,你看懂了?”她心里咯噔一下。老周冷笑:“鹰嘴崖底下埋的不是电台,是黑蜂名单。”他忽然撩起衣襟——胸口纹着串数字:“。我儿断气的日子。”
次日来了买山货的。戴草帽的汉子递烟:“老周,收野山参不?”老周捻烟卷闻了闻:“掺桔梗的次货。”“掺了血的就收。”汉子突然亮出虎口——黑蜂纹身!
半夏正晒药材,匕首滑到袖口。老周却啐道:“滚!老子早不干脏活了!”
汉子瞥了眼半夏,突然笑:“闺女挺俊。”扔下张纸条走了。
纸条上是药方:远志三钱,当归五钱,青蒿二钱。煎服。老周盯着方子手抖:“他娘的点菜呢……”连夜把她塞进地窖:“听见动静别出来!”
那夜果然来了人。地窖缝里见三四条黑影,老周嘶吼着打砸。有人惨叫:“老东西疯了吧!”枪响时她差点冲出去。却听见老周笑骂:“告诉黑蜂!老子带秘密进棺材!”
凌晨脚步声远去。她爬出地窖,见老周靠着血糊糊的墙喘气,假肢断在一边。
“扶老子……配药……”他吐着血沫笑,“请他们吃顿好的……”他们躲进深山石洞。老周烧得说胡话:“卫国啊……爹给你报仇……”
她按他呓语找草药,捣烂了敷伤口。第三日老周醒了,盯她许久:“你爷爷教过你针法没?”“只教方剂……”老周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埋着三根银针!“当年黑蜂下的咒……每月靠罂粟压着……”他攥紧她手,“拔出来!快!”银针离体时带出黑血。老周惨叫昏厥,胸前浮出暗印:蜂巢图案裹着“远志”二字!
她连夜翻笔记,终于在某页找到微缩针法图。依样施针后,老周呕出滩黑水,印迹竟淡了。“难怪黑蜂灭口……”他喘着笑,“你爷爷这手破咒针法……够他们怕的……”
天亮时山下传来轰鸣。老周扒崖边看:“操!挖掘机?他们要平了鹰嘴崖!”突然枪声炸响!子弹打在石壁上迸出火星。老周推她进洞:“从暗河走!记得水底石马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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