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念塘的身世揭开,朱秀红、杨春花和王强便总在暗中打听吴静回国的消息,那份藏在话语里的试探,成了他们日子里无声的波澜。
转眼,苏念塘与李水生的中考就撞在了眼前。
饭桌上的灯光刚亮起,一家人便围坐下来,话题直奔两人的志愿填报——这是关乎未来的岔路口,空气里都带着几分慎重。
李水生的选择很干脆,笔一落就填了职业中专,说早学门手艺早帮衬家里。可到了苏念塘这儿,饭桌却成了分歧的战场。
朱秀红攥着志愿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念塘,听婶的,报师范!户口能直接迁出去,将来端上‘皇粮’的铁饭碗,这辈子都稳了。”
李建国却把烟袋锅子往桌上一磕,声音沉得很:“中专再好,也比不过大学!念塘成绩拔尖,凭啥不让她读高中、考大学?”
那时的农村,信息像被大山困住似的。为了跳出黄土地,家长们总把师范当成第一选择——哪怕师范专业冷门,哪怕只有家境差的孩子才会接受国家补贴,可“吃上皇粮”这四个字,就是最稳妥的奔头。谁也不敢赌,更不敢填那些有名的好学校,怕一步踏空,连安稳都没了。
可李建国偏要赌,赌念塘能走出不一样的路。
朱秀红急得眼圈发红,一边怕风险,一边算着念塘上学的开销,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只能把决定权推给念塘。
念塘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目光扫过李建国鬓角的白发,掠过朱秀红粗糙的手,才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坚定:“我想试试考大学。”
朱秀红再有满肚子的担忧,也化成了一声叹:“行,婶支持你。”
从那天起,念塘的日子就被晨光和夜灯填满了。天还没亮,她就坐在院子里,借着熹微的光背课文、记单词;夜里,昏黄的灯泡下,习题册堆得比课本还高,常常熬到后半夜,才揉着酸胀的眼睛睡觉。
可命运偏要在这时添一道坎——李老太突然病倒,被紧急送进了医院。
家里刚凑钱修了房子,给念塘和水生隔出各自的房间,家中已无多余的资金。
李老太这一病,不仅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更像一块巨石,压得本就拮据的日子喘不过气。
为了让在外做木工的李建国安心,苏念塘和李水生主动扛起了照料老人的担子。
他们每天在医院、学校、家之间连轴转,既要给李老太送餐、陪她说话解闷,又不能落下功课。
朱秀红则守在家里,洗衣做饭,把琐碎的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医院里的李老太病情时好时坏,念塘的心也跟着揪紧。就在这样的忙忙碌碌的日子里,中考如期而至。
她攥着准考证走进考场,把家人的期望、自己的梦想都融进笔端,从容地答完了每一道题。
走出考场时,疲惫里裹着期待——她知道,自己离大学梦,又近了一步。
李老太也总算出了院,念塘本以为日子能松口气,可家里的经济状况,依旧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看着李建国每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肩膀似乎都比以前佝偻了些,念塘悄悄下了决心:要自己赚高中的学费。
那天晚上,李建国坐在桌边抽烟,烟圈一圈圈绕着他疲惫的脸。
念塘端来一杯热茶递过去,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李叔,奶奶在家休养不用太多人,我想暑假去卖冰棒,赚点学费。”
“这主意好!”朱秀红立刻接话。“一个暑假说不定能凑够一学期的费用!”
李建国却把烟蒂狠狠摁在桌角,眉头拧成了疙瘩:“不行!你一个姑娘家,大夏天在外头跑,中暑了咋办?再说你刚考完,该歇着预习高中的课,赚钱有我呢!”
念塘的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恳求:“李叔,我知道您疼我,可家里啥情况您最清楚——奶奶治病的钱还没还,高中又要花钱,我不想您再为这些熬白了头。”
朱秀红在一旁打圆场:“建国,念塘想分担是好事,要不就让她试试?每天只在附近转,早点回来就行。”
李建国猛地站起身,背对着她们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说不行就不行!明天我找张木匠,让他多给我派活,学费的事不用你们管!”说完就进了里屋,留下念塘和朱秀红对着紧闭的房门,面面相觑。眼泪啪嗒掉在手背上,念塘心里又暖又酸——她知道李叔是怕她吃苦,可看着他日渐佝偻的背影,她实在不忍心再让他独自扛着这个家。
没几天,中考成绩揭晓了。苏念塘以全镇第一的成绩,稳稳考上了重点高中;可李水生,却差了中专分数线一大截。
朱秀红咬咬牙,说要让水生复读一年,明年再考高中。可李水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读书的料,早点出去打工,还能帮家里减轻负担。”
没办法,一家人只能再开家庭会议。饭桌旁的气氛比上次还凝重,朱秀红先开了口,声音里满是愁绪:“水生复读要花钱,念塘上高中也要花钱,咱们家……实在扛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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