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猛地回过神,攥着衣角的手一松,拔腿就往巷口追,声音压得又急又低,像怕惊着墙根下打盹的麻雀:“建国!你等等!”
李建国刚拐过巷尾那棵歪脖子老槐树,蓝布褂子还飘着风,听见喊声便顿住脚,手里拎着的半袋新磨玉米面晃了晃。
孙秀追到他跟前时,胸口还在起伏,额角沁出一层薄汗:“你刚才说镇上严打抓得紧……我琢磨着,这阵子你别再往我家跑了。”
见李建国愣在原地,黑黢黢的眼神沉了沉,她又慌忙往前凑了半步,眼底满是慌色,声音都带了颤:“咱俩天天来往,要是被哪个多嘴的看见,扣上‘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我跟念塘可就真没法在村里立足了!”
风卷着巷子里的枯杨树叶飘过,打着旋儿落在两人脚边,沾了些尘土。
李建国盯着她急得泛红的眼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点歉疚:“是我考虑不周,没顾着你俩的处境。这阵子我避着点,等风头过了再说。”
孙秀这才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一句,语气里满是担忧:“你也多留心,少跟人起争执,别让人抓着把柄。”
李建国喉结滚了滚,声音沉了些,像是藏着压了许久的话:“我晓得轻重,你放心。”
他垂眼瞥了眼巷口斑驳的老砖墙,砖缝里还嵌着去年的枯草,又补了句,声音轻得快被风吹散:“其实……我那口子跟人跑了快五年了,离婚证没办,可家早就散了。可旁人哪管这些,眼里只瞧见我跟你走得近。”
孙秀心里猛地揪了下,像被针扎了似的。她张了张嘴,想劝两句“别往心里去”,话到嘴边又堵着,最后只憋出一句:“那你更得小心,别让人拿这个做文章。”
李建国点点头,往后退了半步,刻意拉开些距离,语气里带着谨慎:“我知道,你也回吧,别在这儿站太久,让人看见不好。”说罢,他转身快步融进了巷尾的阴影里,蓝布褂子的衣角晃了晃,没再回头。
孙秀望着他的背影,手还攥着衣角,心里又沉又乱,脚像钉在地上,半天没挪步。
风又吹过来,卷起地上的落叶,擦着她的裤脚飘过,带着秋凉的劲儿。
一个月后,苏念塘背着书包,刚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就听见树底下传来嗡嗡的说话声——十几号男男女女凑在这儿唠嗑,女人们手里大多攥着没纳完的布鞋底,顶针在指尖转着,线轴挂在衣襟上;男人们则夹着卷旱烟,烟杆在手里转着圈,烟丝味混着泥土气飘过来。
老槐树的叶子落了一些在地上,几个人坐在树下的石碾子上,碾盘上还沾着去年的麦麸;还有人干脆蹲在土坡上,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沾着泥点的小腿。
苏念塘刚要绕过去,就听见一个抱着洗衣盆的婶子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盆沿,盆里的肥皂水还冒着小泡,语气里满是感慨:“自打严打开始,咱古塘村可太平多了!前阵子总有人家丢鸡,夜里听着鸡叫都心慌,生怕是自家的鸡被偷了,现在倒好,鸡笼敞着半边,也没人敢动一根鸡毛!”
姚婶坐在石碾子上,手里的鞋底还穿着针,跟着点头,想起之前王麻子的德性,忍不住嗤了一声:“还有那王麻子,以前天天在巷口晃悠,看见大姑娘小媳妇就眼神乱瞟,有时候还趁人不注意摸两把,谁家姑娘见了他都得绕着走。现在呢?听说他那天想拦着隔壁村的姑娘,没等上手就被巡逻的逮了,这会子怕是还在派出所蹲着呢!”
穿蓝布衫的大爷蹲在土坡上,磕了磕烟杆,也附和着叹气:“可不是嘛!以前他仗着没人管,三天两头偷个瓜摸个枣,村里人防都防不过来。现在严打这么厉害,他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胆子了——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前程赌,真犯了事儿,可没人能保得住!”
这时姚婶先往巷口两端飞快扫了眼,见没熟面孔过来,才把身子往婶子们跟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像蚊子哼:“你们听说没?杨春花被判刑了!”
旁边穿蓝布衫的婶子立刻接话,手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菜篮子,篮子里的青菜还带着露水,语气里带着一点“内幕消息”的笃定:“原先她表哥说,事儿都是自己干的,跟杨春花没关系,可查下来根本不是——杨春花不仅知情,还帮着记账、收了好几次货款,甚至跟买家讨价还价,根本脱不了干系!”
“什么表哥!”先前说话的姚婶立刻撇了撇嘴,眼神里满是不屑,又怕声音传远,刻意把话咬得又轻又密:“我闺蜜跟她娘家侄媳妇是邻居,这话保真——那王强是早年的知青,当年都跟杨春花扯了红绳要结婚了,结果他一回城就变了心,再也没回来。听说他们俩啊……早私下有来往了,哪是什么表哥表妹!”
苏念塘听着,刚要低头绕过去,就有人瞥见了她,先前压着的声音瞬间抬了半分。
姚婶先开了口,眼神往苏念塘身上瞟,话却是说给在场人听的:“念塘也在啊?正好跟你说,那杨春花,当初不还鼓动苏老太,把你从老宅子赶出来吗?现在好了,自个儿作进去,要坐三年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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