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齐刷刷转头,只见苏建兵怀里紧紧揣着苏建军的遗像,脚步急促地闯了进来。
自打他娘和杨春花出门,苏建兵就在屋里急得打转。
大哥苏建军走得早,苏念塘是他唯一的根,要是真改了姓,九泉之下的大哥怎能安心?
他这个做弟弟的,更没法在清明扫墓时跟大哥交代。
情急之下,他索性从里屋樟木箱里抱出遗像,心里憋着股劲:今儿这事要是拗不过,大不了就闹个离家出走,总得护住大哥的念想。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全都愣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暗暗递着眼色,满是疑惑:苏建兵这是唱的哪出戏?
苏老太刚扬起的拐杖“咔嗒”一声定在半空,目光扫到遗像上苏建军的脸时,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又动,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这辈子最疼的就是建军,先前在家每次看到这遗像都忍不住掉眼泪,还是苏建兵怕她伤身子,才把遗像收进了樟木箱。
杨春花吓得心头一紧,还以为苏建兵是被苏老太逼疯了,下意识往苏老太身边缩了缩,眼神躲躲闪闪,压根不敢去看那遗像,手心里早攥满了冷汗,连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下一秒,苏老太紧绷的脸瞬间垮下来,拐杖“啪”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猛地别过脸,抬手胡乱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你……你这是干什么?拿你大哥来逼我?”话虽说得硬气,尾音却颤得厉害,早没了半分底气。
苏老太先前在家每次看到建军的遗像都忍不住掉眼泪,后来建兵就把他大哥的遗像收了起来,就怕她娘睹物思人,伤了身子。
杨春花瞧着苏老太瞬间蔫了,没了之前要动拐杖的狠劲,反倒露出了脆弱的模样,心里又惊又乱。
她悄悄往门框边挪了挪,手紧紧抓着门框,目光死死盯着苏老太,既好奇接下来会如何,又怕苏建兵的火气转到自己身上,脸上写满不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苏建兵趁机将他大哥的遗像摆在刚写文书的桌子中央,提高了嗓门,语气里带着几分激动:“让大哥亲眼看着,你们是不是要把念塘的姓改了!”
站在一旁的苏念塘,眼见二叔为了自己跟家里人僵着,又瞥见桌上她爹的遗像,脑子里突然闪过小时候的画面——爹曾把他扛在肩头摘野枣,宽厚的肩膀像座小山峰,野枣的甜还在舌尖打转。
想到这,她鼻子一酸,他使劲咬着唇,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小手紧张地绞在一起,茫然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秀看着念塘攥紧的小手和泛红的眼眶,心里早跟着揪了起来。
她伸手轻轻摸着念塘的头,指尖能感受到孩子微微的颤抖,暗自叹气:谁说她真要让念塘改姓?
方才不过是被杨春花的话挤兑着,又瞧着老太那强硬的模样,才顺着话头说了几句。
建军走得那么早,这孩子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真要是改了姓,九泉之下的他该多寒心?她往后又该怎么面对他的遗像?
这时,村支书将烟袋在桌沿上轻轻一顿,摁灭了没抽完的烟丝,火星子在昏暗里闪了一下。
他皱着眉扫过争执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攥着衣角的苏念塘身上,放缓了语气:“念塘,你爹在这儿看着呢。你还要坚决改姓吗?”
苏念塘听了这话,转头看向娘,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执拗:“娘,我不改了,我还姓苏,跟着爹的姓。”
孙秀伸手搂住他,指尖微微发颤,声音温柔却坚定:“好,咱不改,咱就姓苏。”
“好!这才像咱苏家人!”
一直没作声的二叔公突然站起来,嗓门洪亮,“这姓绝不能改,改了,就对不住九泉之下的建军了!”说罢,他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老太盯着众人互相使眼色的样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里翻江倒海:这些人肯定在背后说她刻薄,连亡儿的念想都要断!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自己非要逼着改念塘的姓,建兵怎会被逼到搬遗像的地步?
现在被众人盯着,活像个仗势欺人的老糊涂,连九泉下的儿子都要被连累,越想越觉得脸上烧得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村支书接过话,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态度:“婶子,建兵一片苦心,孙秀也顾念情分,这事就这么定了,别再逼孙秀和念塘娘俩了。往后多帮衬着她们,才算真对得住建军。”
说完,他对着众人摆了摆手:“散了,都散了吧!”又转头对苏建兵道:“赶紧扶你娘回去!”话音落,便大步离开了。
苏建兵拿起建军的遗像,立马上前扶住苏老太,低声劝道:“娘,村支书和二叔公都给了台阶,您先跟我回家,有啥话咱回家说,也在众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苏老太是个聪明人,知道再闹下去只会丢尽脸面,虽满心不情愿,还是慢慢站起身,跟着苏建兵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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