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不像八岁孩子该有的。她没有泪,只剩淬了冰的冷。
杨春花被她看得后颈发紧,下意识往苏老太身后缩了缩,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看什么看?野种就是野种。”
苏念塘没作声,只是攥紧了孙秀的手,踩着满地黏腻的西瓜汁往屋里走。
二婶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连娘也要跟着受这苦?她不想去想,只清楚自己还太小,斗不过那个能对她下死手的二婶。可二婶推她下水时,那声淬毒般的“去死吧”,早已像根刺,深深扎进了心里。
总有一天,这笔账,我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屋里灯昏黄,映着她湿透的背影。
孙秀替她擦洗身子,手止不住地颤抖。她知道娘为她担心了,立马扭过头,脸上漾开一抹笑,轻声对娘说:“我认得那两个字了,孙秀,是娘的名字。”
孙秀眼圈霎时红透,攥着毛巾的指节泛白,哽咽道:“念塘,以后见了你二婶,远远躲着些。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苏念塘望着娘脸上滚落的泪,忙不迭点头,随即伸出粗糙而稚嫩的小手为她擦泪。
灯灭了,苏念塘睁着眼。想起娘临睡前叹着气说别再琢磨那封信,可那薄薄一张纸像根刺,扎在心里硌得慌。
等娘睡沉,她悄悄坐起,赤着脚下地。按住门轴,指尖捏着门闩慢慢抽开,猫着腰摸到西屋窗下。
二叔去县里出差了,二婶会等全家睡沉了准会看那信。
窗纸上印着模糊人影,手里正捏着那封信。苏念塘放轻脚步贴过去,耳朵刚挨上窗棂,就听见里面纸张簌簌响。
信纸看完,床沿被攥得咯吱响。信封边角在黑影手里蜷成了团。
窗上的影子晃了晃,浑身都在颤,像憋着股狠劲。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真是阴魂不散,当初说好互不干涉,别怪我心狠……”低语从窗缝传出来。
随即有钞票摩擦的脆响,接着是锁头扣上的轻响。火光舔舐窗纸的刹那,苏念塘看见杨春华脸上的冷笑。
她想闯进去,刚抬脚就想起娘说的话。片刻后,转身回屋。
第二天一大早,门外就传来动静。
苏念塘扒着门缝瞧,杨春花在院子里干呕,手捂着肚子直哼哼,眉头拧成个疙瘩。
苏老太掀开门帘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惊讶地问:“春花,你是不是有啦?”
“我也不知道,这几天都是这样的。”杨春花边说边瞟了一眼苏念塘的屋子。
“等建兵回来,让他带你去乡医院检查一下,我看,八成是怀上了。”
苏老太乐得原地转圈圈,猛地说:“春花,要不我先陪你去?”她转身拍醒床边的苏珍珠,“珍珠,快起来,你娘要给你添个小弟弟啦。你爹不在,咱们陪她去医院。”
苏珍珠揉揉眼睛,迷迷糊糊下了床。
杨春华一听却急了,直摆手:“娘您在家歇着,我自己去就行,查完就回来。”
话音未落,她抓过墙根的自行车,脚一蹬冲出院门,车链条哗啦响。
“慢点骑!别颠着我孙子!”苏老太追到门口喊,嗓门惊飞了檐下麻雀。
苏念塘从门缝里瞧着,苏老太的嘴合不拢,眼角皱纹堆成两朵菊花。
二婶又有娃了。
二叔会不会不喜欢我了?二婶会不会更狠?
她站在原地,心里头翻来覆去都是这些。突然广播里响起“东方红”的旋律。
娘马上要回来吃早饭了,得赶紧烧早饭。
她急急忙忙来到灶台前,发现娘一早洗好山芋,搁在灶台下才去地里干活。
她将山芋倒在窝里,转身进了灶膛后,用火柴将稻草点燃,火苗舔着柴火,噼啪声里,不一会就冒出山芋的香味。
随后她拿来脚盆,搁在门槛边。把衣裳扔进去,水花溅在她裤脚上。
矮凳刚到她膝盖。人坐下去,后背弓着。两只小手攥住搓衣板上的衣裳来回搓。把洗好的衣裳拧干,一件件晾在院角的绳子上。
她刚转身,就看见院外娘扛着锄头回来,她立马迎上去,接过锄头往墙角放,声音脆生生的:“娘,山芋煮好了。”
娘看着她额角未干的汗,眼眶红了红,却只摸了摸她的头。
径直来到灶台前,摸了摸灶台上的锅沿,温温热热正好。“我的念塘手真巧,火候也掐得准。”
她掀开锅盖,白汽腾地漫上来,裹着山芋的甜香。
苏念塘踮脚够过碗筷,摆到矮桌上,学着她娘,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娘你先吃,我去院子里把小凳子搬回来坐。”
她刚搬起凳子,抬头就见院门口站着个陌生的男人,中等身材,戴顶太阳帽,大约三十几岁,穿件洗得发白的汗衫,手里拎着个帆布包。
“请问杨春花在家吗?”
还没等苏念塘开口,屋内传来苏老太的声音:“不在家,你是……”
“我是她表哥,从城里来的,今天正好出差,路过顺便来看看。”
“奶奶,我吃饱了。”苏珍珠端着碗跟了出来。
男人见了珍珠,眼睛瞪得溜圆,猛地前倾身子,开口问:“这是……”“这是我孙女,建兵和春华的女儿。”
男人的目光在珍珠脸上停了片刻,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忙递过去:“珍珠,这是城里的酥糖,你尝尝。”
珍珠抿着嘴没动,眼睛瞟向苏老太。
苏老太眉开眼笑地接过来:“还不快谢谢表叔叔?”
“谢谢表叔叔。”珍珠小声应着,手指却攥紧了衣角。
男人立马跑过去想抱苏珍珠,她吓得连连后退,赶紧躲在苏老太身后。
男人尴尬地起身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的,孩子小,怕生。”
他刚要从布袋里掏出酥糖给站在那儿的苏念塘,苏老太见状拉他往屋里让:“进屋坐,春花估计也快回来了。”
男人没有进屋,目光扫过院子,说道:“我还有事,就不等春花了。”
说完,看了一眼搬着小凳子的苏念塘,转身出门。
苏老太追到门外忙问道:“他表哥,你叫啥名?我等春花回来告诉她。”
“我叫王强。”男人随口回道,随后离开了。
站在院子里的苏念塘心头一惊,该不会是二婶向邮递员打听的那个王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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