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白炽灯冷得像冰,林薇盯着桌角那杯凉透的茶,茶叶沉在杯底,像她此刻沉到心口的情绪。
“所以这个数据断层,是你昨天熬夜赶工的‘成果’?”张姐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尖锐,PPT上刺眼的红色曲线在投影幕布上扭曲,像一条嘲讽的蛇。周围响起细碎的议论,实习生小周悄悄抬眼看她,又飞快低下头,那眼神里的同情比指责更让她难受。
林薇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上周连续加班到凌晨的疲惫突然翻涌上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想说“不是的”,想说“数据接口被系统后台临时调整了”,想说“我凌晨三点还在跟技术部确认”——这些话堵在喉咙口,像一团烧得发红的棉絮,烫得她舌尖发疼。
她想起上周因为情绪失控,在茶水间和同事争执,害得整个小组的进度滞后三天。组长拍着她的肩说“控制情绪是职场必修课”时,她也是这样攥着拳头,把那句“我只是太累了”咽了回去。
“林薇?”张姐的声音更近了。
她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平稳的微笑。指尖的痛感让她清醒,她看着张姐,声音尽量放得柔和:“抱歉张姐,是我忽略了系统更新的影响,现在已经重新核对,五分钟后发您邮箱。”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尾音里藏不住的微颤。坐下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根细针,刺破了她强撑的平静。掌心沁出的汗濡湿了打印纸边缘,她低头看着那片模糊的水渍,才发现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原来所谓控制,不过是把汹涌的情绪死死按在原地,任它在胸腔里翻江倒海,却只能对外露出一张波澜不惊的皮。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一只鸽子停在空调外机上,歪着头看她。林薇扯了扯嘴角,想对它笑一笑,眼眶却突然热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闺蜜发来的消息:“晚上老地方聚聚,给你解压。”林薇看着那几个字,心里像是有一股暖流涌过。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她迅速回到工位,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重新核对数据。五分钟后,邮件准时发出。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公司大楼。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凉凉的,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到了和闺蜜约定的火锅店,热气腾腾的火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闺蜜看到她,立刻迎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辛苦了,先吃点热乎的。”林薇坐下,夹起一片毛肚放进锅里,听着闺蜜叽叽喳喳地说着最近的趣事。锅里的汤翻滚着,冒出一个个欢快的气泡,就像此刻她渐渐回暖的心。冬日傍晚,她裹紧大衣走出办公楼时,路灯正次第亮起。寒风卷着碎雪扑在脸上,像无数根细针在扎。推开家门的瞬间,暖黄的灯光混着排骨汤的香气涌过来,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回来啦?快洗手吃饭,汤刚炖好。
瓷碗触到掌心时温热的触感顺着血液漫到心口,她舀起一勺汤,看见油花里浮着几粒红枣。母亲坐在对面絮絮叨叨:今天超市的排骨打折,我挑了最嫩的肋排你爸说今年暖气不太热,我又加了床厚棉被。那些在会议室强忍着的哽咽、被客户挂断电话时攥紧的拳头、加班到深夜的疲惫,此刻都随着汤里的热气慢慢舒展。她突然想起下午被领导当众批评方案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痛感,现在却好像被这碗汤熨平了。母亲还在说单位的趣事,她低头喝着汤,眼眶却悄悄洇湿了。窗外的风雪似乎变小了,碗底的红枣沉在碗底,像一颗颗蓄满阳光的小石头。瓷碗沿磕到鼻尖时,她缩了缩脖子,把半张脸埋进乳白的雾气里。萝卜排骨汤的暖香混着水汽漫上来,熏得睫毛微微发颤,连带着眼尾都染了层薄红。她能感觉到对面那人正看着自己,目光像春末的风,软乎乎地落过来,于是更不敢抬头,只拿汤勺无意识地搅着碗底的排骨,骨头上炖得酥烂的筋肉晃了晃,蹭出点油星子沾在勺沿。
方才他说“下次带你去看晚樱”时,尾音里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她没接住那眼神,慌得差点碰翻手边的玻璃杯。此刻热气蒙住了视线,倒正好成了遮掩的借口——她悄悄侧过脸,拿手腕蹭了蹭发烫的耳尖,嘴角却还在不听话地上扬,几乎要碰到碗里漂着的葱花。
“汤要凉了。”他的声音隔着雾气传来,带了点揶揄的轻笑声。她猛地定住动作,勺子“叮”地磕在碗壁上,发出短促的响。这才慢吞吞抬起头,眼帘垂着,只露出一小截泛红的下巴,含糊地应了声“嗯”,舀起一勺汤往嘴里送。
瓷碗边沿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窗外雨丝斜斜掠过玻璃,在窗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水渍。她舀起第二勺汤,白萝卜在勺中轻轻晃悠,像截半透明的羊脂玉。
方才他说明天我...时,手机突然在玄关响起,匆忙间只来得及揉乱她额发,那句未尽的话便随着带雨星的风飘远了。汤里的姜味渐渐浮上来,混着萝卜的清甜,在舌尖漫成暖融融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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