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辞月心头一震,他虽然对仙境的力量体系了解不深,但也明白“本源”二字意味着什么。
那是仙子存在的根基,一旦受损,轻则力量衰退,重则形神俱灭。而银尘所说的“任何办法都试过了”,连十阶、连世王都无法解决的伤势……
他看着银尘那强忍痛苦却依旧挺直的脊背,忽然明白了她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清冷与孤高从何而来。
那不仅仅是性格,或许更是一种与绝望共处后,沉淀下来的死寂。
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连银尘这样的存在,都会遭受如此可怕、无法治愈的创伤,这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和残酷。
他之前那些关于逃跑的念头,在此刻显得如此幼稚和不自量力。
就算他侥幸逃出了十阶的掌控,以他现在的力量,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天地里,又能存活多久?更何况还要寻找同样弱小的光莹……
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看着银尘,之前那点因为对方是“看守”而升起的抵触和幸灾乐祸,此刻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同病相怜的压抑。
他们都是被困住的,只是困住他的,是十阶的囚笼,而困住银尘的,是这具正在被缓慢侵蚀、走向毁灭的躯壳。
“那……那就这么忍着?”
卦辞月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明知无用,就只能承受,这种感觉,他似乎在短短几天内,也深刻体会到了。
银尘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合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微微颤抖。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然正在与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抗争。
月上银丝领域内的星光,似乎都随着她气息的紊乱而明灭不定,那些美丽的银丝也仿佛失去了些许光泽。
卦辞月坐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帮不上任何忙,银尘也不需要他这微不足道的关心。
他之前的雄心壮志,在残酷的现实和银尘这无声的绝望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默默地拿起自己面前那盏早已冰凉的星辉凝露,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他看着盏中那如同凝固星河般美丽的液体,忽然觉得,这仙境的一切,无论是极致的美丽,还是强大的力量,其下隐藏的,或许都是无法言说的痛苦与荒芜。
他仰头,将冰冷的凝露一饮而尽。
一股带着强烈星辰之力的寒流瞬间涌入喉咙,冻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缩紧,但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短暂的清醒。
他放下杯盏,发出清脆的声响。
银尘似乎被这声音惊动,又缓缓睁眼看他。
卦辞月迎着她的目光,紫眸中之前的惊慌、窘迫、愤怒似乎都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如果……如果什么都做不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至少,别死在我面前。”
这话听起来有些冷漠,甚至不近人情。但银尘那淡灰色的眼眸中,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她看着卦辞月,看了很久,久到卦辞月几乎要以为她又要昏睡过去。
最终,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封锁在那副清冷绝尘的皮囊之下。
卦辞月那句“至少别死在我面前”之后,平台上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银尘闭目忍耐着,卦辞月则望着虚无的星空,心头一片乱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体内那难以忍受的剧痛再次攀升到了某个顶点,银尘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抵着唇瓣的指节绷得发白,一丝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喉间溢出。
卦辞月被这声音惊动,猛地转头看去。只见银尘周身原本就紊乱的星辰气息此刻更是如同沸水般翻滚,那些美丽的银丝都随之剧烈震颤起来,仿佛随时可能崩断。
她脸上那抹不正常的潮红褪去,只剩下死灰般的苍白,连唇色都淡得几乎透明。
照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
那个“死”字像一根冰刺,扎进卦辞月心里。
他讨厌十阶,讨厌被囚禁,但他从未想过要任何人的性命,尤其是以这样一种缓慢而痛苦的方式在他眼前发生。
“喂!”他忍不住出声,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你……你再坚持一下!”
银尘似乎已经听不清他的话,只是本能地蜷缩起身体,抵御着那源自本源的、撕裂般的痛苦。
卦辞月看着她这副模样,脑子一热,也顾不得什么警惕和疏远了,脱口而出:“你……你递一只手给我!”
银尘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带着不解和深深的疲惫。她不明白这个一直对她充满戒备的小曦神想做什么。
“……做什么?”她的声音气若游丝。
“别管了!给我!”
卦辞月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急躁,直接伸手过去,抓住了银尘那只冰凉得吓人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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