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紫禁城的秋天来得悄无声息,一场夜雨过后,暑气顿消,庭院里的梧桐叶边缘泛起了第一抹金黄。
长春宫的日常依然按部就班,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察觉那些细微的变化——譬如皇后娘娘近来心情格外的好,即使面对繁杂的宫务,眉眼间也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譬如魏璎珞姑娘愈发沉静了,那种沉静不是疏离,而是一种从内而外的、被温柔浸润过的安宁。
这日清晨,容音起身时,魏璎珞照例伺候梳洗。铜盆里的水温度刚好,软巾是熏过梅香的,连漱口的青盐都细心得调了薄荷味——这些都是魏璎珞一夜之间准备好的。
“今日天凉了,”魏璎珞为容音披上一件杏黄色云纹夹袄,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她的后颈,“娘娘要多穿些。”
那触碰轻如羽毛,容音却微微一颤,从镜中看了她一眼。魏璎珞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无心之举,可容音分明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知道了。”容音唇角微弯,伸手让她为自己系上盘扣。
系扣子的过程很慢。魏璎珞的手指在容音颈间流连,一颗,两颗,三颗……每系一颗,指尖都会轻轻擦过容音的下巴或锁骨。明明隔着衣物,容音却觉得那触碰烫得惊人。
“好了。”系完最后一颗,魏璎珞退后半步,目光在容音脸上停留片刻,才低眉顺目道,“娘娘今日可要召见命妇?”
“不召了。”容音站起身,走到窗边,“秋高气爽,本宫想看看永琮练步。听说他昨日能走七八步了?”
提到永琮,魏璎珞眼中立刻漾起温柔:“是呢,乳母说阿哥走得稳当多了,就是总爱往海棠树那边去,许是喜欢看叶子。”
“这孩子,”容音失笑,“像他皇阿玛,从小就爱往高处爬。”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明玉的声音:“娘娘,皇上来了!”
容音和魏璎珞同时一怔。容音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襟,魏璎珞则退到一旁,垂首恭立。
帘子掀起,弘历一身常服走了进来,身后只跟着李玉。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带着笑意。
“臣妾给皇上请安。”容音福身行礼。
“皇后免礼。”弘历上前扶起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气色不错,看来身子是大好了。”
“托皇上的福。”容音温声道,“皇上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刚下朝,路过长春宫,想着许久没见永琮了,便来看看。”弘历说着,很自然地在主位坐下,“那小子呢?”
“乳母正带着在后院玩呢,臣妾这就让人抱来。”
容音示意明玉去抱永琮,自己则在弘历下首坐下。魏璎珞悄无声息地奉上茶,动作规矩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弘历接过茶,看了魏璎珞一眼:“朕听说,前日内务府的事,是你帮着皇后处置的?”
魏璎珞心中一凛,面上却恭谨道:“回皇上,奴婢只是按娘娘的吩咐办事。”
“不必过谦。”弘历呷了口茶,“处置得妥当,既保全了内务府的颜面,又没让皇后劳神。难怪皇后总夸你得力。”
这话说得平常,可魏璎珞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皇上在敲打她,也在提醒她分寸。她立刻跪下:“奴婢不敢当。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起来吧。”弘历摆摆手,“好好伺候皇后,朕不会亏待你。”
“谢皇上。”
魏璎珞起身,退到容音身后,掌心已沁出一层薄汗。她能感觉到皇上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透一切隐秘。
容音适时开口,转移了话题:“皇上近来忙于朝政,也要注意身子。臣妾让御膳房炖了参汤,每日这个时辰送去养心殿,皇上可用了?”
“用了。”弘历神色柔和了些,“皇后有心了。”
正说着,乳母抱着永琮进来了。小家伙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小袍子,头上戴着小瓜皮帽,圆滚滚的像个小福娃。见到弘历,他一点儿不怕生,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
弘历难得露出慈父的笑容,将永琮接过来抱在膝上:“重了。”
“是呢,”容音笑道,“太医说长得结实,比同龄的孩子都壮实些。”
永琮在弘历怀里不安分,扭着身子要去抓他腰间的玉佩。弘历也不恼,任由他抓着玩,还逗他:“叫皇阿玛。”
“皇……皇……”永琮含糊地叫着,口水滴在弘历的龙袍上。
一旁的李玉脸色微变,弘历却笑了:“好小子,有胆色。”他掏出手帕,亲自给永琮擦口水,动作虽生疏,却透着难得的温情。
容音在一旁看着,心中感慨。皇上对永琮,确实是疼爱的。这份疼爱里,有对嫡子的看重,有对她这个皇后的尊重,或许……也有一丝真情。
逗弄了一会儿永琮,弘历将他交还给乳母,对容音道:“朕今日来,还有一事。中秋将至,太后想办个家宴,皇后觉得如何?”
“太后既想热闹,自然该办。”容音道,“臣妾会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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