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刚要上前清扫,却见最后一片碎片滚进砖缝,补上了那个未写完的单词——“世界在聆听”。
伦敦市界碑的青苔被夜露打湿,康罗伊的靴底碾过,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抬头望向泰晤士河,突然愣住——沿岸两万盏煤气灯同时明灭,蓝色的光脉冲顺着河道奔涌,像一条发光的河在倒流。
他摸出怀表,秒针正以与心跳同频的速度跳动——那是詹尼实验室的信鸽带来的消息:“能量流编码为维多利亚1837年日记最后一句”。
“哥哥说,声音回家时,锁会自己打开。”康罗伊喃喃重复着,忽然听见脚下传来极轻的震动。
那是大西洋底沉睡的电缆在苏醒,十七次规律的心跳正沿着电流传来——像某个遥远的岛屿,终于听见了大陆的呼唤。
伯明翰铸钢厂的高炉在黎明前喷出第一缕烟。
值夜班的老工人揉了揉眼睛,看见烟柱在晨风中打了个旋,竟慢慢盘成螺旋状。
他掏出怀里的破怀表,秒针正以和心跳同频的速度跳动——和昨夜钟楼的蜂鸣节奏一模一样。
“老张!”巡夜的工头举着提灯走过来,“发什么呆?”
老工人指向天空:“您看那烟……”
工头抬头的瞬间,螺旋烟团突然展开,在晨雾里浮起一行淡灰色的字。
他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字还在,清清楚楚:“熔炉记得每一滴汗”。
“邪门!”工头骂骂咧咧跑向门房,“快给市政厅打电话,说高炉闹鬼了!”
老工人却笑了。
他摸出藏在裤袋里的碎布,那是埃默里给他的“声纹呢”,潮湿的布面正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凑近耳边,听见布纹里藏着的诗:“当烟囱开始背诗,沉默就有了重量。”
此刻市政厅的电话铃声正响作一团,而高炉的烟囱仍在喷吐着烟雾。
谁也没注意到,第七道螺旋烟团的中心,正缓缓浮现出一个新的符号——像希腊字母,又像某种藤蔓的卷须。
第七日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伯明翰铸钢厂的看门人老汤姆就着晨露擦亮了门楣上的铜铃。
他抬头时,喉结突然卡住——二十四根烟囱正以相同的频率震颤,金属管壁发出的嗡鸣像极了教堂管风琴最低沉的音符。
烟柱不再是无序飘散的灰云,而是凝集成半透明的墨团,在离地二十英尺的空中缓缓舒展。
“G.C.”两个字母刚显形,厂长大卫·霍布斯的马车就碾着碎石冲进来。
他攥着怀表跳下车,金表链在晨风中晃得人眼花:“不是让你们装导流板了吗?”昨天他亲自督工在烟囱口焊了铁网,想着再妖异的烟也得被搅成乱麻。
可此刻铁网在震颤中嗡嗡作响,反像是被某种力量推着在给烟雾打拍子。
“霍布斯先生!”工头约翰逊从车间跑出来,帽子歪在脑后,“您看!”
大卫抬头的瞬间,“G.C.”的墨迹突然洇开,在蓝灰色的晨雾里铺展出完整的诗行:“你们关了嘴巴,却封不住呼吸。”每个字母的弧度都像被精细计算过,连尾笔的收势都带着某种韵律感,像是有人用烟雾当墨水,在天空这张大纸上写了首诗。
“煽动!这是赤佬们的煽动!”大卫的脸涨得通红,上周他刚因为克扣加班费被工人们堵在办公室,现在这烟上的字简直像当面抽他耳光。
他掏出怀表猛拍在约翰逊胸口:“去叫爆破队,我要把主烟囱炸成渣!”
老汤姆摸着门柱后退,指节叩在冰凉的铸铁上。
他想起三天前埃默里塞给他的“声纹呢”,此刻正贴在他内衣口袋里发烫。
昨天半夜他偷偷把布片浸在茶水缸里,结果整缸水都跟着烟囱震颤的节奏泛起涟漪。
现在那些涟漪仿佛顺着血管爬进他脑子,让他看清了烟上的字——不是什么煽动,是他们去年冬天在锅炉房里念的诗。
那时候学徒小约翰偷偷带了本诗集,二十几个工人轮流借着汽灯看,念到“呼吸是最诚实的钟摆”那句时,锅炉的火都烧得更旺了。
爆破声在正午炸开。
大卫捂着耳朵蹲在安全区,指缝里漏出的视线却凝固了——主烟囱的砖块没有像预想中那样飞溅,而是在火光里熔成半透明的蓝色残影。
那影子保持着烟囱的形状,悬在半空足足三秒,直到最后一块砖落地,才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般消失。
“邪门!”爆破队长的声音都在抖,“这根本不像是炸药能炸出来的。”
工人们默默摘下安全帽,在空地上摆成螺旋阵列。
老汤姆摸出兜里的声纹呢,潮湿的布面正随着他们的动作发出轻响,像是在应和某种只有他们能听见的旋律。
爱尔兰多尼戈尔郡的海风卷着碎浪扑上崖壁,詹尼的裙角被吹得猎猎作响。
她攥着亨利的密报,羊皮纸边缘已经被手指捏出褶皱。
“声囚系统第七号节点……”她对着风喊了半句,又低头翻查康罗伊的旧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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