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春五月初的长白山下,风里还裹着最后一点冬日的硬朗,早晚气温仍在几度徘徊。
山坡上的积雪化尽了,露出黑黝黝的土地,可背阴处的冰凌子还顽固地挂着,在夕阳下闪着碎金子般的光。
苏清风稳稳地坐在车辕上,手里攥着新搓的麻绳缰绳,轻轻一抖:“驾!”
通体枣红色的马儿便嘚嘚嘚地小跑起来,四个蹄子落在还有些板结的土路上,发出清脆利落的声响。
这匹被苏清雪叫做“红枣”的马,是今儿个在公社大集上精挑细选来的,五岁口,正当年,毛色油亮,性子温顺。
拉着的这架新马车,车轴辘是新上的桐油,车板是扎实的松木,还带着淡淡的木头香。
比起之前借林大生家那辆走起来吱吱呀呀、颠得人骨头疼的旧车,不知强了多少。
“哥!红枣跑起来真稳当!”
苏清雪兴奋地坐在车辕另一边,两条裹在厚棉裤里的小腿欢快地晃荡着,脚上的条绒棉鞋几乎要踢到车轮毂。
小脸被傍晚的风吹得红扑扑的,像擦了胭脂,眼睛亮得惊人。
苏清风侧头看着妹妹,嘴角漾开笑意:“嗯,往后咱们家有自个儿的马车了。开春送粪,秋里拉粮,冬天进城卖山货,逢年过节走亲戚,都方便。”
他说话时,嘴里呵出淡淡的白气,融入暮色里。
王秀珍坐在铺了层厚实麻袋的车斗里,身子随着马车行进微微晃动。
她一只手揽着靠在她怀里打盹的苏清雪,另一只手爱惜地抚摸着身边那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里面是新扯的蓝卡其布、白棉布,还有几斤絮棉。
她心里正盘算着。
小雪的女娃家,用那块白底小碎花的布做件褂子,准保俊。
想着穿上新衣裳的模样,她眼角细密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那是一种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对踏实日子的满足。
马车绕过一道弯,视野开阔起来。
西边天幕上,晚霞正烧得灿烂,从橘红到绛紫,层层晕染,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画匠的颜料盘子。
远山如黛,连绵起伏的轮廓在霞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屯子里,已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笔直地升到半空,才被微风扯散。
“清风。”王秀珍望着那天边的绚烂,轻声开口,声音柔和得像这傍晚的风,“今儿个这一趟,连马带车,加上这些布匹棉花,三百块出去了吧?你……你心里真不心疼?”
她知道清风能干,这大半年靠着打猎硬是攒下了些家底,可一下子拿出这么些,她还是觉得心头怦怦跳。
这年月,一分钱都恨不能掰成两半花。
苏清风没有立刻回头,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被晚霞镀上一层金边的山路,声音沉稳:“嫂子,挣钱不就是为了花吗?钱揣在怀里又不能下崽儿。你看,这马,这车,都是咱安身立命的家什,是正经用处。往后想去公社供销社扯布买盐都方便”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日子,就像咱前头这路,坑坑洼洼的走完了,往后就该是平坦道了。”
王秀珍听着清风的话,心里那点细微的忐忑慢慢消散了。
她喃喃道:“是啊,这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马车“咯噔咯噔”地走着,节奏均匀,像一首安稳的歌谣。
苏清雪已经在嫂子温暖的怀抱里睡熟了,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小嘴边还漾着一丝甜甜的笑意,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事。
苏清风看着前方蜿蜒向屯子里延伸的土路,心里也如同这晚霞映照的天空,开阔而明亮。
不过短短半年光景,变化竟这样大。
年初时,家里还只有两间低矮的泥草房,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如今,添了这匹大马。
房子也马上要盖了。
很快回到屯子里。
他把车赶到林家门口,刚停下,就见林大生叼着烟袋杆从院里出来。
“叔,马车给您送回来了!”苏清风跳下车,笑着打招呼。
林大生绕着马车看了一圈,拍了拍车辕,啧啧两声:“好小子,使唤得比在我手里还经心!听说你自个儿置办上了?”
“嗯,今儿个刚在公社牵回来的。”
“行!有志气!”林大生重重拍了拍苏清风的肩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年轻人就得这样,日子是自己奔出来的!”
刚刚送车的小伙子,已经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把自行车放在车斗里拉过来。
这样回去就有车了。
而另一边,因为苏清风送起马车来林大生家里。
新马车停在屯口那棵老榆树边。
而此刻,屯口竟影影绰绰地围了不少人。
原来是今天生产队组织社员去刨地了,整渠了。
忙活了一整天,大家刚收工回来,扛着镐头、铁锹,三三两两地往屯里走。
眼尖的早就看到了停在屯口路边的那架崭新马车,以及坐在车上的王秀珍和苏清雪,还有那几个显眼的新包袱。
“哎呦!秀珍嫂子!这是……这是你们家新置办的马车?”快嘴的李婶子第一个凑上来,眼睛瞪得溜圆,伸手摸了摸枣红马光滑的脖颈,“瞧瞧这马,多精神!这毛色,这身板儿!”
王秀珍这会儿也醒了神,轻轻把睡着的苏清雪往怀里又拢了拢,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又掩不住自豪的笑意:“是,是清风今儿个刚去公社牵回来的。这孩子,非说家里得有辆马车方便。”
“了不得啊,清风这小伙子真能干!”扛着镐头的赵老疙瘩凑过来,用粗糙的手掌拍了拍结实的车板,“这车打得也好,松木的,真材实料!比队上那几架老破车强多了!”
“可不是嘛!”旁边有人附和,“往后咱们屯子又多一架好车了!清风,往后俺家要是拉点重东西,可得借借光啊!”一个汉子笑着朝赶车过来的苏清风喊道。
苏清风跳下车,笑着应承:“叔您这话说的,没问题,只要得空,尽管言语!”
人群围得更紧了。
男人们围着马和车,品头论足,从马的牙口谈到车的卯榫,内行得很。
女人们则更关注王秀珍身边的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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