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的路比来时更沉郁。晨雾像化不开的浓粥,黏在眉骨上发潮,风里裹着股若有似无的腥甜,跟鹰巢里的气味如出一辙。
风丫在狗剩怀里睡得很沉,呼吸却不匀,胸口起伏像揣着只受惊的兔子。狗剩低头看她,发间露出的后颈胎记又泛出淡红,像片被血浸过的枯叶。他指尖碰到她衣襟里的玉佩,那滚烫的触感顺着指缝爬上来,烫得心里发慌。
“不对劲。”山魁突然停步,开山斧横在胸前,“这雾是活的。”
狗剩抬头,果然见雾气正绕着他们打转,像无数条细蛇在游走。白灵突然“哎呀”一声,指着自己的裤脚——不知何时沾了片灰黑色的鳞片,指甲盖大小,边缘泛着银光,摸上去冰凉滑腻,绝不是山里寻常蛇类的鳞片。
“是蛇蜕!”白灵的声音发颤,“守山人说,蛇仙蜕皮时,会引来百雾护体。”
话音刚落,雾里传来“嘶嘶”的声响,越来越近。山魁挥斧劈向声源处,斧刃劈开雾气,却劈了个空。但那声响并未消失,反而像钻进了骨头缝,顺着脚踝往上爬。
小花突然在山魁肩头挣扎起来,小手指着前方:“蛇!好多蛇!”
雾幕中果然浮现出无数条影子,粗的细的,盘在树枝上,缠在草叶间,眼睛都是血红色的,却一动不动,像是用墨汁画在雾上的。狗剩举起龙晶,白光刺破雾气,那些蛇影瞬间消散,却在地上留下串串湿滑的痕迹,像谁拖过一尾巨大的蛇。
“是障眼法。”山魁啐了口,“有人在暗处搞鬼。”
风丫这时突然醒了,揉着眼睛怯怯道:“我好像……闻到奶奶的味道了。”
狗剩一愣。风丫的奶奶去年冬天就没了,临终前瘫痪在床,身上总带着股草药混着陈腐的味道。可此刻风里的腥甜里,确实掺了点若有似无的药味——正是白灵药篓里那种治风湿的老鹳草味。
白灵也察觉到了,低头翻看药篓:“我的老鹳草不见了!”她昨天刚采的草药,用布包着放在篓底,此刻布包空空如也,只剩下些细碎的草渣。
“刚才在鹰巢洞口,你撒药粉的时候……”狗剩猛地想起,白灵撒药粉时,风丫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像是悄悄勾了把什么。
风丫的脸色白了白,眼圈瞬间红了:“我没有……”眼泪掉下来,砸在狗剩手背上,冰凉凉的,不像刚才那带着腥气的黏液。
山魁突然低喝一声:“别动!”
他指着狗剩的鞋尖——那里不知何时缠上了根银线,细得像头发丝,线头隐在雾里,正往远处拖。顺着银线望去,雾幕深处立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牵着线轴,身形佝偻,像极了村里的王婆。王婆是王瞎子的堂嫂,半个月前说要去镇上赶集,也失踪了。
“王婆?”白灵试探着喊了一声。
人影没动,银线却突然收紧。狗剩只觉脚踝一麻,像被毒蛇咬了口,低头一看,鞋面上的银线竟钻进了皮肉里,留下个细小的血洞,周围的皮肤迅速泛起青黑。
“是毒线!”白灵慌忙摸出解毒的药粉,刚要撒上去,风丫突然开口:“别用!她的药粉里掺了蛇涎!”
白灵的手僵在半空。药粉是她亲手炮制的,怎么会有蛇涎?可低头一看,药粉的颜色确实比平时深了些,凑近闻,果然有股淡淡的腥气——和刚才那鳞片的味道一模一样。
风丫从衣襟里摸出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来是些黄色的粉末,散发着艾草的清香:“用这个,奶奶教我的,能解蛇毒。”
狗剩看着那布包,突然想起王瞎子石室里的符纸——也是黄色的,边缘沾着灰珠碎屑。他没接布包,反而掏出龙晶按在伤口上。白光闪过,银线“啪”地断了,伤口处的青黑迅速褪去,只留下个浅浅的红痕。
雾里的人影发出一声尖利的笑,转身就跑。山魁举斧要追,却被狗剩拉住:“别追,她在引我们绕路。”
他低头看向风丫,她手里的布包还没放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狗剩突然想起小花刚才的话——“姐姐用针扎我”。他猛地扯开风丫的袖口,果然在她手腕内侧看到几个细小的针孔,针孔周围泛着青黑,和自己脚踝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些针孔是怎么回事?”狗剩的声音发紧。
风丫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这时山魁怀里的小花突然喊道:“是她扎的!在鹰巢底下的洞里,她拿银针扎我,说这样我就不会哭了!”
白灵突然“啊”了一声,指着风丫的头发:“那是什么?”
风丫的发间露出半截银色的东西,山魁伸手一扯,竟拽出根三寸长的银针,针尾缠着根细银线,线头上还沾着点黄色的粉末——正是风丫刚才拿出来的那种“解毒粉”。
“这是守山人用来控制野兽的锁魂针。”白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爹说过,针上涂了蛇涎和符咒,扎进活物身体里,就能让它听话……”
话没说完,风丫突然尖叫一声,像变了个人似的,伸手就去抢山魁手里的银针。她的眼神变得血红,指甲又尖又长,抓向山魁的脸时,后颈的鹰形胎记突然暴涨,变成个巴掌大的血色鹰头,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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