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手臂在嘶鸣,裂痕深处爬着不属于人间的寒光。
长安的腥臊浊气里,悬着一顶静止的斗笠——非人之眸正丈量你的骨头。
诗稿在油布里发烫,枯骨举着它,像举一截引燃的灯芯。
污水巷是活着的墓道,每一步都踩进追猎者撒下的饵。
系统蓝光冰冷闪烁:存在性侵蚀7.8%,污染在骨缝里结晶。
他咳出血沫嘶吼:“烧尽这身枯骨,也要让光刺破豺狼的眼!”
高处寒风剐过屋脊,那里站着文明的旁观者,腰间幽蓝如墓志铭。
井口像一只盲眼,而黑暗中——淬毒的套索刚擦亮刀锋。
牲口市的腥臊气凝固在皮肤上,像一层发馊的油膜。老杜靠着我,骨头轻得硌人,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抽拉的嘶声。他裤腿上那道被木刺豁开的口子,血水混着污泥,把粗麻布染成酱色。我右肩的伤口像埋了块烙铁,麻痒顺着筋络往骨头里钻。系统幽蓝的字在视野边缘悬着,冰冷,恒定:
[毒素中和进度:98%…生理影响基本消除…]
[存在性侵蚀稳定:7.4%...琉璃化应力缓解...]
[高维注视信号强度:高(锁定)...记录行为:目标成功规避(气味场干扰)...追猎者情绪波动(激怒)...]
“崴兄…”老杜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胸口抓挠,那里贴身藏着油布裹的《丽人行》稿。他抬头望向牲口市污浊的天穹,天光被弥漫的腥臊气晕染成一片肮脏的黄,“这腌臜气…能挡他们多久?”
“挡不住。”我声音粗粝,像刀刮过锈铁,“臭气只能迷鼻子,迷不住杀心。”目光掠过堆叠的草料垛和泥泞中挣扎的驽马,“得挪窝。”
他枯槁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深陷的眼窝里却猛地爆开两簇近乎凶狠的光,像灰烬里蹦出的火星子。“走…去高处!”他牙缝里迸出字,沾着泥污的手指死死抠住我的胳膊,指甲缝里塞满了牲口草屑,“低处…憋得慌!喘不过气…也…也看不见豺狼在哪!”
高处。
我心头警铃炸响。系统界面那个代表“观察者”的幽蓝标记,亮度纹丝未动,像一颗凝固在视网膜上的冰珠。高处,是它的猎场。可老杜枯眼中烧着的,是破釜沉舟的光。他不要龟缩在臭气里等死,他要看,哪怕看见的是刀。
“走。”我架起他,琉璃左臂传来细微的金属疲劳震颤,在牲口市浓烈到化不开的“信息素场”里,嗡鸣被压成断续的、沉闷的呻吟。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泥泞里,噗叽作响。穿行过嘶鸣的牛马和贩夫粗野的叫骂,我挑中一座紧邻西市边缘的废弃货栈。木料朽烂,墙垣倾颓,但骨架还在,像个被扒光了皮肉的巨兽骸骨,沉默地俯视着下方喧嚣的泥潭。
攀爬是场酷刑。朽木在脚下呻吟、碎裂。老杜的喘息越来越急,好几次脚下一滑,全靠我右臂死命拽住。他腿上那道口子,血水顺着破烂的裤管往下淌,在布满苔藓的木梯上留下断续的暗红印记。琉璃臂每一次发力托举,内部就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应力开裂声。系统红字一闪而逝:[结构应力超阈值警告!建议停止负载!] 我无视它,咬碎后槽牙,硬生生把他拖上屋顶。
暮色四合。长安城巨大的阴影铺展开来,西市的喧嚣化作脚下模糊的声浪。远处曲江方向,隐约还有一丝丝教坊残破的丝竹声,像鬼魂的呜咽。我扯下几块半朽的船帆布,用断裂的椽子搭了个仅容两人蜷缩的隐蔽角。老杜瘫在帆布上,胸膛剧烈起伏,像条离水的鱼。
“喝…水…”他喉咙干得发裂,声音嘶哑。
水囊早已在奔逃中遗失。我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牲口市的恶臭似乎还粘在舌根。“忍忍。”视线扫过下方纵横的街巷。追兵的影子尚未出现,但那股被毒蛇盯住的阴冷感,如影随形。
“崴兄…”老杜摸索着掏出怀里那卷油布包裹的稿纸,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滚烫的炭。油布被汗水和污渍浸透,边缘翻卷。他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皱巴巴、边角破损的《丽人行》草稿。昏暗中,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凌厉的字迹,手指抚过一句被墨迹晕染的讽刺——“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
“祸根…”他喃喃,声音低得像梦呓,又像淬毒的针,“也是火种?烧我一身枯骨…若能…若能照见这世道三分真…也算值了…”他猛地抬头,枯槁的脸在暮色里绷紧,“可它…它终究累你至此!崴兄…你到底是谁?从何而来?为何…为何甘为我这无用腐儒,蹈此死地?!”
质问像石头砸进死水。破庙初遇的烂醉,杨府门前受辱的颤抖,染血的稿纸…碎片在脑中冲撞。我张了张嘴,喉咙被腥臭和铁锈味堵住。怎么说?说我是千年后的亡魂?说你的诗是维系什么“长河”的锚点?说这该死的系统?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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