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铁柱借口去买线料,特意绕到纺织厂打听。厂门口车水马龙,运货的板车吱呀呀地来来往往,工人们三五成群地进出,说笑声、咳嗽声、机器的轰鸣声交织成一片。门卫老张是个健谈的人,正坐在门房里捧着搪瓷缸喝茶,一见铁柱,就热情地招呼他进去避雨。
一听他问起王老五,老张立刻压低了声音,茶缸里的热气氤氲了他的面容:那个王老五啊,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张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几乎被机器的轰鸣声淹没,上次也是他介绍了个裁缝,结果交货时以次充好,害得采购科的老李都受了处分。老张的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像在勾勒一个看不见的阴谋,听说他从中吃了不少回扣呢!
铁柱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像被雨水浸透的砖头,又冷又重。他谢过老张,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街道上人来人往,喧闹声却仿佛隔着一层膜,模糊而遥远。雨丝斜织,打湿了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原来如此!王老五根本不是要帮他,而是想利用他谋取私利。而那五十套工装,很可能是个陷阱!路边的积水映出他恍惚的身影,随着雨点的落下破碎又重合。
回到店里,铁柱看着正在认真工作的周姐,突然明白了她之前的异常。她一定早就知道王老五的为人,却不敢明说。周姐正低头缝纫,针线在布料间穿梭,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周姐,铁柱轻声唤道,谢谢你。他的声音柔和,像怕惊扰了什么。
周姐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针线活计暂时停了下来,随即化为理解和欣慰:应该的。咱们做人要踏实,不能走歪路。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布料,像是在抚平过往的皱纹。
这时,二狗兴冲冲地跑进来,带进一阵雨水的清新气息:铁柱哥,外面有好多人来找你做衣服呢!
果然,店外已经排起了小队。大多是附近工厂的工人,听说铁柱的手艺好,价钱又公道,都慕名而来。人们撑着各色雨伞,在细雨中交谈等候,形成一道特别的风景。
铁柱忙得脚不沾地,量尺寸、记要求、收定金...直到日落西山,才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夕阳的余晖穿过雨后的云层,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泛起金色的光晕。
看着记满要求的小本子和收来的定金,铁柱既欣喜又忧虑。生意好是好事,但这么多活,三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店里的布料堆得更高了,各种颜色的线轴滚得到处都是。
得再请个人了。他对周姐说,可是...他的目光扫过店里所剩无几的空间,眉头微蹙。
可是请人意味着更多的开支,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万一生意没有持续这么好,工钱都成问题。窗外的炊烟袅袅升起,家家户户开始准备晚饭,飘来阵阵饭菜香。
周姐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手中的针线活不停:我倒是有个老乡,手艺不错,人也老实。就是...就是腿脚不太方便。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又有些犹豫。
铁柱想了想,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裁剪台:明天带她来试试吧。只要手艺好,其他的不重要。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一个瘸腿的小贩正推着车艰难地走过,车轮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晚上打烊后,铁柱特意留了下来。他点亮煤油灯,拿出账本仔细核算。数字在纸上跳跃,就像他摇摆不定的心。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随火焰的跳动而摇曳。
扩大经营?还是稳扎稳打?这两个念头在他脑中打架。窗外传来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未完成的衣服上。铁柱拿起一件正在做的中山装,手指抚过细密的针脚。这是给中学老校长做的,要求特别高,但他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布料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针脚如细密的星点。
也许可以专攻高端定制?他自言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虽然量少,但利润高,也不用请太多人...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自己否定了。小县城里,能穿得起高端定制的人太少,不足以支撑店铺运营。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添夜的寂静。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铁柱的心猛地一跳。
铁柱警惕地问:谁啊?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量衣尺。
是我,老陈。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雨后的湿气。
打开门,工头老陈站在月光下,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衣角还在滴水:铁柱,有件事得提醒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什么人听见。
老陈带来的消息让铁柱心惊:王老五因为昨天的事怀恨在心,正在联合几家裁缝店,想要排挤铁柱。巷子里传来野猫的叫声,凄厉而突兀。
他们说你压价抢生意,还要去市管所告你无证经营。老陈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在夜空中消散,虽然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但众口铄金啊...他的目光扫过寂静的街道,像在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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