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市局临时指挥中心的灯光依旧亮得刺眼,像是一场未落幕的审判。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冷却后的苦涩和昨夜鏖战留下的焦灼气息。
监控屏幕还在闪烁,回放着“白塔”地下设施崩塌前的最后一帧画面——陆昭站在主控台前,背影单薄却如刀锋般挺直。
他没有动。
陈世安那句话仍在耳边盘旋,低沉、缓慢,却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他心底炸开一片无声的震荡波。
“你父亲,也曾站在我这一边。”
这句话不该让他动摇。
陆振华是烈士,是被追授“正义之盾”的刑警,是十年前为查清“11·23案”而死于爆炸案的殉职者。
官方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家属抚恤金领到第三年才停发,墓碑上的铭文刻着“忠诚至死”。
可此刻,陆昭的手指却紧紧攥住了控制台上那张泛黄的照片——父亲穿着旧式警服,站在警校礼堂前微笑,身后是飘扬的警旗。
照片边缘已被摩挲得发白起皱,像是经年累月被人反复取出凝视。
他的呼吸变了半拍。
极细微的变化,但沈清捕捉到了。
她站在两步之外,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的文件,目光落在陆昭紧绷的侧脸上。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将那份“红眼计划”资金流向图推到他面前。
纸面展开,一条跨境转账路径赫然在目:一笔来自“明远基金会”的匿名资金,经由开曼群岛空壳公司中转,最终流入东欧某生物实验室账户。
审批签名栏里,复印还原的笔迹清晰可辨——陆振华。
不是原件,是复刻。
但复刻得太过精准,连笔锋转折处的习惯性顿挫都一模一样。
普通人看不出破绽,可陆昭认得出,那是父亲签字时右手中指旧伤导致的微小抖动痕迹。
可问题是……父亲从未接触过“红眼计划”。
这个项目在十年前还叫“L7α原型研究”,属于国家级保密课题,连刑侦系统都没有权限调阅。
除非——
他曾以某种方式,深入其中。
沈清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这不是伪造。我比对了三份已公开的陆队亲笔报告签名,重合度达92.7%。如果不是本人签的,那就是……有人能完美模仿他的一切习惯。”
陆昭没回应。
他盯着那行字,脑海里却浮现出昨晚记忆回廊中那一幕:父亲在办公室烧毁文件,火光映照着他疲惫的脸,眼角似有泪光一闪而过。
那不是销毁证据。
那是……保护什么?
十分钟后,陆昭独自走进证物室。
这里常年恒温恒湿,铁门关闭时发出沉重的闷响,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他在编号A-1123的档案柜前停下,输入双重密码,取出一个尘封已久的铁盒——父亲殉职后遗留的私人物品。
盒子表面覆满细灰,锁扣有些生锈。他戴上手套,缓缓打开。
里面东西不多:一枚磨损严重的警徽、一本翻烂的《刑法释义》、几张泛黄的家庭合影。
而在最底层,压在一叠旧笔记下的,是一封未曾寄出的信。
信封上写着五个字:
致未来之子
字迹熟悉,却又陌生。
熟悉的是结构,陌生的是笔力——像是刻意模仿父亲的书写风格,却在某些转折处流露出迟疑与克制。
这种矛盾感让陆昭心头一紧。
他小心翼翼拆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半页烧焦的纸片,边缘碳化卷曲,残留的文字断续而模糊:
“……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他们已启动L7α第二阶段。记住,有些牺牲不是失败,而是必要的伪装。不要相信表面证据,也不要轻信记忆本身。真相不在档案里,而在那些没人敢提的名字之中……”
落款日期:1998年11月22日。
正是“11·23案”爆发的前夜。
陆昭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张纸不可能是后来放入的——证物清单显示,这个铁盒自封存以来从未被开启记录。
可小林刚才远程接入系统核查后告诉他:“三个月前,有人用高级权限调阅过这个盒子。指纹留在内壁夹层,属于‘影首’的一名贴身保镖。”
也就是说,有人提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并试图取走它。
但他失败了。
或者,故意留下了线索。
深夜,城市陷入短暂的寂静。
陆昭坐在办公室,窗帘拉紧,唯一光源是电脑屏幕幽蓝的冷光。
他正在重播“记忆回廊”的备份影像,逐帧分析父亲烧毁文件的那一幕。
突然,他手指一停。
画面定格在烟灰缸特写——角落里有两片未燃尽的纸角,一半被灰烬覆盖,另一半隐约可见印刷体残字:
实验伦理委员会
以及下一行:
自愿签署知情同意书
他瞳孔骤缩。
“实验伦理委员会”早在1996年就被撤销,因其涉及多项非法人体试验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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