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赶到警局时,审讯室的冷光灯正刺得人眼发酸。
他推开门的瞬间,金属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坐在单向玻璃后的王警官转头看向他,警服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光。
陆医生来得挺快。王警官抱臂靠在椅子上,下巴朝审讯室里点了点,这位赵先生从半小时前就开始当哑巴,问什么都只盯着墙看。他敲了敲桌面的笔录本,我让人查过了他的背景,普通公司职员,按时上班下班,连违章停车都没犯过——要不是监控拍到他扛着编织袋进公园,谁能想到会和碎尸案有关?
陆昭没接话。
他盯着审讯室里那个缩在铁椅上的男人。
赵启明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左手腕内侧有道旧疤,像条扭曲的蜈蚣。
此刻他的左手正抵着桌沿,食指无意识地在斑驳的桌面上画圈,一下又一下,节奏精准得像机械钟摆。
他在画圈。陆昭突然开口。
王警官挑眉:画圈怎么了?
强迫性行为。陆昭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沓资料,最上面是赵启明的体检报告,他三年前在市立医院做过胃镜,病历里写着焦虑症伴强迫倾向他的目光扫过赵启明微颤的睫毛,但普通焦虑症不会让成年男性保持这种规律性动作——更像长期接受心理治疗后形成的条件反射。
王警官嗤笑一声:陆医生,我抓人靠证据,不是看他手指头怎么动的。
陆昭没反驳。
他推开门走进审讯室,金属门在身后咔嗒锁死。
赵启明的画圈动作顿了顿,眼尾余光扫过来,又迅速的垂下去。
陆昭拉过椅子坐下,刻意让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赵启明的肩膀抖了抖。
赵先生。陆昭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哄受惊的猫,你知道今天下午三点十七分,谁来看过你吗?
赵启明的喉结动了动。
穿深灰色西装,袖口有明远集团定制的银线暗纹。陆昭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监控截图推过去,他在会客室待了十分钟,出来时你手里多了颗薄荷糖。他指节敲了敲赵启明搁在桌上的左手,现在那颗糖纸应该还在你裤袋里,对吧?
赵启明的食指突然停住。
你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对吧?陆昭往前倾了倾身子,第一次是三年前的冬天,你在城南旧巷撞了个收废品的老人。
你下车查看时,他还在呻吟,可你突然想起上个月被裁员时,主管也是这样用这种声音说你被解雇了——于是你捡起了路边的砖块。
赵启明猛地抬头,瞳孔收缩成针尖。
陆昭的声音更轻了:你把尸体拖进下水道,用水泥封死。
第二天你照常去新公司报到,在茶水间听同事聊最近治安不好,你喝了三杯咖啡,手指在杯壁上画了十七个圈。他翻开资料,露出一张泛黄的报案记录,很巧,那年冬天,明远基金会在城南旧巷资助了危房改造工程,施工队用的水泥,和下水道里的成分完全一致。
审讯室的空气突然凝固。
赵启明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画圈的动作变得杂乱,指甲在桌面刮出细碎的声响。
王警官在单向玻璃后直起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背。
你以为这次也能靠顶罪脱身。陆昭从资料里抽出一张照片,轻轻推到赵启明面前。
那是受害者生前最后一张自拍,背景里的玻璃门反射着微光,仔细看能发现门把手上缠着明远基金会的蓝丝带标志,但你不知道,她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明远基金会的心理援助热线。
赵启明的瞳孔剧烈收缩,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声音。
他的左手死死的抠住桌沿,指节泛白如骨。
陆昭注意到他手腕上的旧疤——那不是普通的割伤,是电休克治疗留下的灼痕。
阳光心理诊所接受过治疗,对吧?陆昭的声音突然带上了某种温和的穿透力,每周三下午两点,张医生会给你做放松训练,让你用手指画圈来集中注意力。
那家诊所,是明远基金会投资的第......
够了!赵启明突然吼出声,额头青筋暴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左手还在机械地画圈,我没杀人,是他们逼我......
他们是谁?陆昭迅速追问。
赵启明的嘴猛地闭上,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盯着陆昭身后的监控摄像头,眼神突然变得空洞。
陆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摄像头的红灯不知何时熄灭了。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王警官黑着脸走进来:技术科说线路故障。他扫了眼赵启明,又看向陆昭,你刚才说的心理诊所......
阳光心理诊所,明远集团旗下产业。陆昭合上资料,目光落在赵启明手腕的旧疤上,赵先生,你应该知道,电休克治疗对重度焦虑症的副作用之一,是记忆闪回——尤其是当你再次看到那个让你恐惧的符号时。
赵启明的身体猛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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