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办公室里,弥漫着纸张、陈旧书籍与粉笔灰混合的气息。几株绿萝在窗台蔫蔫垂着叶子,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斜斜切割着空气里浮动的微尘。
沈懿跟走进来,步履无声,如同她这个人,带着一种与这喧嚣尘世格格不入的疏离。
周亦庄早就把沈懿刚写的文章翻开放在桌子上,耷拉着眼镜一遍遍扫过那些筋骨嶙峋、锋芒内蕴的字,口中不住地喃喃:“好字…好文啊!‘孤峰悬刃,寒潭淬玉’…这气象,这风骨!”
见沈懿走了进来,他抬起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灼灼放光,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看向沈懿:“沈懿同学!这…这真是你写的?一气呵成?就在那二十分钟里?”
沈懿站在桌旁,身形笔直,目光平静无波,只微微颔首:“是。”
周亦庄激动地搓着手,上下仔细打量着沈懿,眼中充满了纯粹的欣赏与难以抑制的探究:“妙!太妙了!这辞采,这立意,这字里行间的孤绝气象,绝非朝夕之功!沈懿啊……”
他的语气变得格外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长辈的关切:“你…最近是不是看了很多古典文集?或者,有哪位长辈指点?这变化…这变化实在是脱胎换骨!跟你之前的风格,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眼中是真切的关怀,绝非客套。
沈懿能感受到这位老先生的真诚,如同他案头那方温润的旧砚台。
然而,这份纯粹的热忱,在这间气氛复杂的办公室里,注定要激起涟漪。
“哼!”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像冰冷的刀片,突兀地切开了周亦庄营造出的暖意。
声音来自斜对面一张堆满厚厚习题册和卷子的办公桌。
是数学老师。
沈懿扫过他桌子上的书本。
哦 这人叫王建平。
王建平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来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锐利地扫过沈懿,带着浓重的审视和不以为然。
“老周啊,你是不是高兴得有点过头了?”
他的带着不屑:“一篇作文而已,东拼西凑花团锦簇,写得好看就是真的好了?别忘了,沈懿之前的成绩!”
他说着拿起桌上最上面一张试卷,手指用力戳着上面醒目的、几乎覆盖整页的鲜红叉号,发出“啪啪”的轻响,格外刺耳。
“看看!看看这成绩!选择题蒙对了两道?大题基本空白?连最基本的公式套用都错得一塌糊涂!这叫有天赋?这叫变化大?”
他嘴角撇得更深,毫不客气地下了结论:“我看呐,八成是最近看了哪本讲诗词歌赋的闲书,或者干脆就是从哪里抄来的句子拼凑装点门面罢了!这种学生,我见得多了!”
“王老师!”
周亦庄眉头紧锁,脸上的喜悦瞬间被愠怒取代:“你怎么说话的?作文是课堂当场构思创作,何来抄袭?看问题要全面!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尺有所短?”
王建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挑战权威的恼火:“那她这‘寸’也短得太离谱了吧?数学是基础!是逻辑!就凭她这水平,连及格线都摸不着,谈什么文学天赋?我看是歪门邪道的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了!”
办公室的空气骤然紧绷。
其他几位老师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目光在激动得脸色发红的周亦庄、一脸刻薄讥诮的王建平,以及始终沉默如冰的沈懿之间来回逡巡。
窗台上的绿萝叶子仿佛也感知到了这压抑的对抗,在无声的空气中微微颤动。
沈懿的目光掠过王建平桌上那张被红叉覆盖的数学试卷。
墨黑的印刷字迹在她眼中扭曲、陌生,那些奇异的符号至今对于她来说还是像天书。
唉,想不到原身的数学成绩这么差。
面对王建平近乎羞辱的指责,她心中并无波澜,她甚至懒得浪费一丝心神去辩驳。
只是对上周亦庄那关切而困惑的目光,让她觉得有必要给出一个解释,一个符合这个时代逻辑、能堵住悠悠之口的解释。
于是,她抬起眼,视线平静地迎向周亦庄,声音清泠,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办公室里的人都听清:“周老师,王老师说得对,我数学基础确实薄弱,我的学习成绩也一直不太好。”
她顿了顿,语气自然流畅,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所以,我私下找了高二的林羽和宋尧学长补习。”
“林羽?宋尧?”
周亦庄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恍然和一丝欣慰:“哦!是那两个孩子啊!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尤其是宋尧,各科成绩一直拔尖!难怪…难怪你最近……”
他似乎为自己找到了沈懿“变化”的合理解释而松了口气,看向沈懿的目光更加温和。
“好,好!知道主动寻求帮助,弥补短板,这才是正确的学习态度!不过沈懿啊……”
他话锋一转,语重心长:“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别太拼了,身体是本钱。”
沈懿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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