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秋雨，像是天上漏了个窟窿，无情地泼洒在霓虹闪烁的都市上空。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街道上行人匆匆，车辆溅起浑浊的水花，呼啸而过。
林烨死死攥着电瓶车的把手，身上的廉价雨衣根本挡不住这瓢泼大雨，雨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冰冷的寒意刺入骨髓。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拼命地瞪着车，在车流中艰难地穿梭，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导航上那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来不及了……一定要来得及啊……”他心中疯狂地呐喊，嘴唇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
电瓶车冲进一个高档小区，保安狐疑地打量了他好几眼，才放他进去。林烨顾不得对方的目光，按照地址找到一栋联排别墅，抱起后备箱里那份用保温袋小心翼翼包裹好的麻辣烫，踉跄着冲到屋檐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礼貌而不显得卑微的笑容，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一股暖气和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开门的是个穿着丝绸睡袍的年轻男人，头发梳得油亮，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您好，您点的外卖……”林烨双手将外卖递过去，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滩水渍。
年轻男人，赵昊，没有接外卖，而是先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名表，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超时了十二分钟。你知道我的时间多宝贵吗？这麻辣烫都坨了吧？”
林烨的心一沉，连忙解释：“对不起，先生，雨太大了，路上……”
“少废话！”赵昊不耐烦地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下雨是理由吗？你们这些送外卖的，就知道找借口！行了，这饭我不要了，你自个儿处理吧，差评我会给的。”
“先生，求您了！”林烨一下子急了，妹妹这个月的药费还没着落，一个差评意味着罚款和高额扣分，他根本承受不起。“这饭我赔给您钱，或者我重新去给您买一份，请您别给差评……”
“赔？你赔得起吗？”赵昊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林烨那身湿透、沾满泥点的旧衣服，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看你那穷酸样，滚远点，别脏了我家的地！”
说着，他像是驱赶苍蝇一样，挥手就要关门。
绝望和连曰来积压的委屈、疲惫在这一刻猛地涌上心头，林烨下意识地用手抵住了门，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乞求：“先生，我妹妹还在医院等着钱治病，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求您高抬贵手……”
“医院？呵，关我屁事！”赵昊被他的阻拦激怒了，眼神一冷，猛地一把夺过林烨手里的外卖袋。
林烨一愣，以为对方改变了主意。
然而，下一秒，赵昊脸上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他当着林烨的面，手腕一翻，将整个外卖袋口朝下——
“哗啦！”
滚烫的汤汁、红油、面条和各种食材，劈头盖脸地浇了林烨一身！
黏腻、滚烫的液体顺着他的头发、脸颊往下流，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红油染脏了他本就湿透的衣衫，几根面条滑稽地挂在他的肩膀上。麻辣的刺激性气味瞬间冲入鼻腔，但比这更刺骨的，是那刻骨铭心的屈辱。
林烨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赵昊那刺耳的嘲笑声和门被重重关上的巨响。
“哈哈哈……这才是你的饭！穷鬼！以后长点眼睛！”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雨还在下，冰冷地拍打着他满是油污的脸。他能感觉到路过别墅的其他住户投来的异样目光，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屈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肉里，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寒冷而微微发抖。他想冲进去，狠狠揍那个混蛋一顿，但他不能。妹妹苍白的脸浮现在眼前，医药费的催缴单像是一座大山。
他输不起。
最终，那紧绷的拳头，一点点，一点点地松开了。他默默地转过身，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拖着沉重无比的步伐，走向他那辆同样破旧的电瓶车。
每一步，都像是在滚烫的钉板上行走。
他没有去擦脸上的污秽，只是麻木地骑上车，拧动钥匙，冲进了更大的雨幕之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冲刷掉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和刻骨的耻辱。
风雨如刀，刮在脸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骑到医院门口的。停好车，他站在医院大厅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看着倒影中那个狼狈不堪、浑身散发着食物馊味的自己，与周围洁白的环境格格不入。
路过的护士和病人家属纷纷掩鼻侧目。
林烨低着头，快步走向电梯，只想尽快赶到妹妹的病房，那里是他唯一能感受到一丝温暖的地方。
就在他走到住院部楼下的大厅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平台的处罚通知——因客户投诉和超时，扣款50元，并收到一个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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