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是真的不一样了。他说话的语气、看人的眼神,甚至坐在那里的姿态,都透着一股以前没有的沉稳。
“她说她没钱,只能退我十万。”田震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向我,眼神清亮,“我说,好。十万就十万,她当场就转给我了。阿姨,你看,这是转账记录。”他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截图,递到我面前。那动作里,有一种拿回部分失地的、实实在在的踏实感。
他的叙述条理清晰,目标明确,不再是情绪化的控诉,而是有策略的谈判。
“但是,”他的声音再次坚定起来,“剩下的十一万,我绝对不会放弃。过两天我还会去找她。如果她再耍赖,我就再去她单位,不是去闹,就是让她领导知道这件事。如果还不行,”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就走法律程序。咨询过了,证据链很完整。”
“哎呀,小田啊!你这次挺好,都有了策略了。”我笑着说:来坐下,吃个苹果吧!”
“您放心,我不会动武的,那样做,从道理上我就先输了。”
“小田,这就对了!阿姨也就放心了,你先吃苹果,我做饭去”…
我边做饭边想:“这个田震云,脑子到底是够使的。那股理工男的执拗和条理,一旦用对了地方,从感情的泥沼里拔出来,用到维护自身权益的正道上,竟能显出这般有章法。
他总算是在这片狼藉中,一步步地、清醒地站起来了。
我特意炖了一锅西红柿牛腩,浓浓的汤汁浇在手擀面上,满屋都是暖融融的香气。
思李吃得小嘴油汪汪的…田震云埋着头,吃得很快,呼噜呼噜的,一碗面很快见了底。
“阿姨,还有吗?”他抬起头,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眼神亮晶晶地问我。
这久违的、带着生气的食欲,让我心里一喜。
“有,有,管够!”我赶紧接过他的碗,又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多舀了好几块炖得软烂的牛腩。
他接过碗,“阿姨……这次真得感谢您了。”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目光垂着,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上,“我爸妈……都是老实的庄稼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只会教我对人要实在,吃亏是福……这些感情上的弯弯绕绕,被人骗了坑了的事,他们没经历过,也更不会教我怎么应对……
我,我也实在没脸跟他们说这些,怕他们担心,更怕他们骂我蠢……”
他的声音里……只有一种对我全然信任的依赖。
忽然,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话锋一转:“阿姨,您上次答应我的……说要把我这些糗事写成小说,开始动笔了没?”
我盛面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问得那么认真,仿佛这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一件被郑重托付的正经事。
我看着他眼中那期盼的光……
我将面碗轻轻放在他面前,坐回自己的位置,用一种同样认真的语气回答:“正在整理思路呢。” 我指了指客厅书桌上那叠关于周教授日记的稿纸,“等把周教授手稿这部分初步理顺,就集中精力构思你的故事。”
他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承诺,连忙说:“不急不急,阿姨,您先忙正事!我的事儿……就是个素材,您随便处理就行。”
“这不是随便处理的事,”我微笑道,“你的经历,你现在的醒悟和做法,本身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关于成长的小说。叫《一个笨蛋的恋爱受骗记》可能太自嘲了,也许该叫《学会‘留住自己’》之类的。”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憨地笑了……
“快吃吧,面要坨了。”我催促道。
他“哎”了一声,再次埋下头,专心致志地对付起那碗牛肉面。
呼噜…呼噜…这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这场平和的对话,以及那个关于“小说”的约定,都像寒夜里的微光,照亮了餐桌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第三节:消失的周教授
星期一,我如常去了周教授家。
经过上回那次耗尽心神的长谈,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了。
周教授显得异常疲惫,
他蜷在书房那张沙发里,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半晌都不动一下。
我们只简单核对了几页手稿的细节,他便摆摆手…想要静一静…
我替他续上热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心里盘算着让他休息一两天再继续。
没想到,这竟是我接下来五天里,最后一次见到他。
第二天再去,敲门便无人应声。
打他手机,先是无人接听,后来便转了关机。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
我慌忙联系了他可能去的几个地方,均无音讯。
最后,甚至硬着头皮找到了社区,工作人员帮忙联系也无果。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他那满是回忆的房子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五天。
我只好先把孩子托付给对门的王婉婷照看,自己则怀着满心的焦灼与猜测,暂时回到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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