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我明显看到巧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我的注视,只是含糊地说:“是……是我那些年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我看着她,心下明白这不像真话。
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攒下的巨款?
周教授在一旁极轻地叹了口气,又微微摇了摇头,那眼神仿佛在说:“罢了…罢了…。” 于是,我也将已到嘴边的追问,硬生生咽了回去。有些伤痕,既然她不愿再碰,我又何必非要撕开,让她再痛一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我们都清楚,故事的这一页,被刻意地折了起来。真相,或许就藏在那个被跳过的、关于“宽裕”起来的秘密里。
周教授用手抹了一下眼角,接着讲:“咳。”巧英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滴在我手背上,滚烫。“我把他送到你门口,看着你们出来……看着云雪梅牵起他的手,我才放心离开。后来,我跟那位老先生去了澳大利亚。
启明,我不是个狠心的母亲,我只是……只是想给我们母子,寻一条或许能活得稍微像样一点的路啊……”
她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那段尘封往事所有的锁。原来,每一个人的选择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挣扎与不得已的辛酸。
周教授的声音到这里,已然沙哑不堪。他停顿了许久,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说出这最终的结局。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明白,巧英的头脑与文化,最终让她选择了一条最惨烈也最有效的路,来打破我们共同的死局。她用牺牲自己的方式,独自扛起了抚养儿子和两个弟弟的千斤重担。而我,竟曾一度误解了她的“狠心”。
“巧英这次回来……是因为澳洲那位富商老先生去世了,她继承了一笔不小的遗产。她告诉我,她这次回来,就是要找到我,找到我们的儿子小泽,我们一家人,真正的团圆。”
他抬起头,眼中交织着极其复杂的情感,有对云雪梅欺骗的愤恨,更有对过往的无尽唏嘘。
“当时,我心里对云雪梅……是狠的。恨她用一场骗局,绑了我二十多年。可一想到她这些年待小泽,确实是真心实意,视如己出……与我同床共枕…无有异心… 她父用力罩着我的前程……“哎”…虽说这是前世的孽缘…… 但我这恨里头,又掺进了说不清的滋味,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他的语气渐渐坚定起来:“所以,我当下就做了决定。我不出国了,我要留下来,想办法把小泽从他们身边找回来。巧英……她也留了下来。”
我给周教授递上一杯温水,轻声说:‘那……总算是有个圆满的结局了。’ 我心里为他们高兴,却又隐隐有一丝不安。‘那巧英姨,现在去哪了?’”
周教授没有回答我,脸上似乎露出了笑容…他像在回味着什么?
“那一个多月,”“是我这辈子……偷来的一段好时光。没有欺骗,没有负担,只有我们两个相爱的人,我俩彼此像是要将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
周教授停顿了一下…轻抿了一口茶水…“她对我极尽温柔…我成了她的专属客服…她与我纠缠成一片呼吸……
“…哎……”周教授轻叹一声:
“可好景不长……才一个多月,巧英就忽然晕倒了。送到医院一查……是癌,晚期。”
周教授的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目光投向窗外渐沉的夜色。“三年前,”他声音低沉,“胃癌。查出来就是晚期,巧英从澳洲回来,就是冥冥中的落叶归根。”
“糟糕!这光亮转瞬即逝了…”我心下一惊……
周教授还在继续讲:原来,巧英苦苦追寻的“团圆”,早已被死亡划上了休止符。这漫长的叙述,竟是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悼亡。
我期待的答案像一声闷雷。炸的我脑仁生疼…怎么能是这样的结局呢?“她走的时候……痛苦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
“她很平静。”周教授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至极的神情,像是悲伤,又像是解脱,“她说,把这一切说出来,就像是把压了一辈子的石头,终于搬开了。她唯一放不下的,还是小泽……她到最后,也没能鼓起勇气去见孩子一面。”
他的声音剧烈地颤抖起来,“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守在她床边……一天天看着她瘦下去……两个月,仅仅两个月……她就……她就……”
“巧英就这么永远地走了。”
这句话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周教授再也无法维持平日的克制,双手捂住脸……
一行老泪,从他的眼里无声的滑落……
我用手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他又端起那杯水,猛地灌了一口……
周教授头仰在沙发上平静了许久……
他才用极度沙哑、几乎破碎的声音继续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剥离出来:
“海外的雪梅……她得知我如此决绝,宁愿留在国内孤独,也不愿再去与她和小泽团聚……她承受不住,抑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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