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他们来到了坐落于神域东方无尽云海之上的曦光城。
如果说月辉城是一首婉约的夜曲,那么曦光城便是一阕激昂的晨歌。整座城市建筑在无边无际、洁白松软的浮空云团之上,所有的建筑都以暖白、浅金、曙光红为主色调,线条明快利落,充满了蓬勃的朝气与活力。这里的“天空”仿佛被永恒定格在破晓时分,金红色的、充满生机的曦光,如同无数柄温柔的利剑,穿透稀薄而绚烂的云层,将整座城市、连同其下的云海,都染上了一层温暖、辉煌且充满希望的色彩,驱散一切阴霾与暗影。
曦光部的光瑜长老亲自接待了他们,这位气质温婉中带着刚毅的女性长老,对林辰二人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并热情邀请他们体验曦光城最负盛名的奇观——晨曦云海。
他们乘坐着由四匹通体雪白、背生光翼的温顺光羽兽牵引的华丽云舟,缓缓升入云海之中。霎时间,仿佛闯入了一个由光芒与云霞构筑的仙境。四周是无边无际、被晨曦染成金红、橘黄、瑰紫等各种暖色调的云层,云海翻腾,形态瞬息万变。时而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时而如仙女挥袖,轻盈曼妙;时而又凝聚成麒麟、仙鹤等祥瑞灵兽的模样,栩栩如生,引人惊叹。温暖而毫不灼热的阳光穿透云隙,洒在身上,带来一种由外而内的暖意,仿佛能融化掉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寒意与疲惫。
星漪忍不住走到云舟的船头,迎着那充满生机的晨风,微微张开双臂,任由那带着云霞气息和暖意的风吹拂起她如瀑的青丝和素白的衣袂。她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如同蝶翼般轻颤,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曦光能量与纯净云气的空气仿佛带着甜味。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脸上绽放出了林辰从未见过的、毫无负担的、如同晨曦般纯粹而明亮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她眉宇间最后一丝清冷,美得惊心动魄。
林辰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并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在那片辉煌壮丽的晨曦云海中,仿佛自身也化作了一缕光,融入了这片天地。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与宁静感充盈心间。若能永远守护住这样的笑容,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幽冥地狱,他也甘之如饴。
经历了两日在两座风格迥异却又同样动人心魄的城市中游览,感受了极致的静谧与极致的辉煌,两人之间那层因身份、经历而存在的无形隔膜,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消融了许多。相处时不再需要刻意寻找话题,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便能明了对方的心意,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亲昵在无声中滋长。
夜,他们再次回到了月辉城那间熟悉的望舒阁客舍。
客舍内,柔软的云绒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散发着柔和清辉的月光石灯将房间照得温馨而朦胧。连日来的心神耗费,并非肉体上的疲惫,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意,在彻底放松下来后,如同潮水般涌上。
星漪卸下了平日里的清冷与戒备,慵懒地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曲起双腿,双臂抱着膝盖,如同一个需要依靠的寻常少女,静静地望着窗外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月辉流霞。她的侧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声音也带着一丝罕见的柔软:“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什么都不去想,不用算计,不用防备,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真好。”
林辰在她身侧坐下,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如同星空夜露般的清雅香气。他看着她被月辉勾勒出的柔和轮廓,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是啊,”他低声回应,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样的安宁,在如今这个危机四伏、动荡不安的世道里,怕是比任何神功秘籍都要珍贵难得。”
一阵舒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温暖,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林辰,”星漪忽然转过头来,眸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却又深不见底,她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前面的路,那么难……九大邪神,幽冥地府,还有那个高高在上、视众生为棋子的‘饲主’……你……会害怕吗?”
林辰没有立刻回答。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对于未知命运的迷茫,以及一种深藏的、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对他产生的依赖。一种强烈的保护欲自心底升起。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坚定地,覆上了她放在膝上、微微蜷缩的微凉的手。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干燥的皮肤下蕴含着磅礴的力量,那力量并非带来压迫,而是给人一种无比踏实的安全感。混沌之气特有的包容性与圣曜钥残留的暖意,通过相触的肌肤,缓缓渡入她的体内。
“怕。”他坦诚无比,声音低沉而稳定,没有任何矫饰,“直面死亡,直面那些不可名状的恐怖,没有人会完全不惧。”他微微收拢手指,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掌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但我更怕的,是失去想要拼尽一切去守护的人,是眼睁睁看着这浩瀚宇宙、亿万生灵,最终都逃不过被收割、被奴役的命运,沉沦于永恒的黑暗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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