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厅后方是一处厨房。水龙头大开着,冰冷的水流哗啦啦地冲泻而下,砸在不锈钢水槽底部,发出持续的回响,在这死寂中显得异常喧闹。
然而,水槽的下水口明明被一团油腻腻、黑乎乎、像是纠结成团的头发和腐烂厨余垃圾混合的东西死死堵住了。
更令人头皮发麻、违背常理的是,水槽里的水位却诡异地维持在一个临界点,既不下降分毫,也不漫溢出来。那些汹涌而下的水流,仿佛被一个无形的、位于下水道深处的黑洞瞬间吞噬,或者......被下面某种贪婪的、不可名状的东西偷偷吸吮走了?
操作台上更是触目惊心------锋利的厨刀、沉重的锅铲、尖锐的叉子、雪亮的餐刀......各种厨具和餐具,如同某种残酷而扭曲的献祭仪式,密密麻麻地、深深插满了整个木质操作台面,刀柄、勺柄、叉齿如同荆棘般裸露在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酷而危险的金属光泽,无声地诉说着暴力和疯狂。
兰德斯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猛地看向父亲,眼中充满了惊疑、恐惧和探寻。雷古努斯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兀自旋转的桌椅和哗哗作响、永不漫溢的水槽,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早已司空见惯。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狭窄楼梯。楼梯的木踏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断裂般的“嘎吱”声,每一步都激起一小片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翻滚。
二楼似乎是客厅兼卧室。光线比楼下更加黯淡浑浊,仅靠几扇蒙尘的、几乎不透光的窗户渗进一点微弱的灰暗。这里同样空无一人,但墙壁却瞬间攫取了兰德斯的全部注意力和寒意。
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异样的人像画!
如同覆盖了一层令人作呕的皮肤。
这些画框大小不一,材质各异,从廉价塑料到朽烂木框皆有,但画中的人物却无一例外地笼罩在一种极其深暗、压抑、令人绝望的氛围中。有的是全家福,僵硬的笑容如同面具,眼神空洞;有的是单人肖像,眼神要么死寂如灰烬,要么充满刻骨的怨毒,直勾勾地“盯”着观画者;有的是模糊扭曲的孩童涂鸦,线条狂乱变形,透着原始的恐惧。
最令人不安的是画的底色------它们并非单调的黑色或灰色,而是呈现出各种色泽深暗却都同样令人作呕的色调:淤血般的深紫、腐败内脏的墨绿、浓稠胆汁的褐黄、窒息般的藏蓝、凝固脓疮的暗黄......这些底色并非静止的背景,它们似是在画布上持续地着、翻滚着,如同拥有生命般缓慢地蠕动、起伏,仿佛有什么粘稠、邪恶、不可名状的东西正试图从颜料和画布的底下钻出来,将画中人物原本就扭曲的表情拉扯成更加恐怖怪诞的模样。仅仅是目光扫过这些画作,兰德斯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仿佛有无数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和怨恨正通过这些画面,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时刻准备向他涌来,撕扯他的理智。
卧室的门敞开着。里面只有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床单凌乱肮脏,布满可疑的深色污渍。看不出平时有几个人睡在这里,但那张床垫中央的异状让兰德斯几乎停止呼吸。在那肮脏起毛的布料之下,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蠕动。不是大幅度的起伏,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缓慢、如同粗大蛆虫在腐肉下拱动般的蠕动感,带着一种令人反胃的、粘稠的生命力。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仿佛顺着视线爬上了兰德斯的皮肤,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剧烈的寒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甚至即将有酸水涌上喉头。
爸爸!兰德斯再也无法忍受这层层叠加、步步紧逼的诡异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终于强行压下那股几乎要碾碎他意志的无形压力,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嘶哑,我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眼前这一切疯狂和亵渎的理由,否则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环境逼疯。
雷古努斯这时正站在楼梯口,背对着他,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凝重,如同一块矗立在风暴中的磐石。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解释,只是抬起手臂,手指坚定地指向通往三楼那更加狭窄、陡峭得几乎垂直的楼梯,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去阁楼。不管发生什么事......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兰德斯一愣,心里涌起一股荒谬感。保持清醒有什么难的?在这种鬼地方,恐惧和诡异几乎要把人的灵魂撕碎,难道还会睡着不成?他对父亲的避而不答感到一丝烦躁和深深的不解,但长久以来根植于血脉的信任和对未知危险的警惕,还是让他压下了追问的冲动。他深吸一口那依旧带着霉味的冰冷空气,带着满腹的疑惑和越来越强烈、几乎化为实质的不安,踏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未知的深渊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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